出门时陈全带着小弟从前门离开，沈臣琛带着宋如鸢从后门走，两人刚出门口，只见道两旁停满了清一色的小汽车，整齐显眼，比沈臣琛出门的阵仗还要大。

二月的南城冬还未过，汹涌的酒气顺着呼吸钻进了宋如鸢的鼻腔，沈臣琛穿着单衣制服，他喝的有点多，燥热的解开领口的扣子，半露着精壮的胸膛，寒风一吹，喷薄的肌肉跟着收缩，他的皮囊不错，很有男人味，换作以前，即使没这层身份宋如鸢也愿意跟着他，何况他也挺宠她，没强迫过她半点不情愿的事。

宋如鸢下定决心，一定要远离陆淮年。

注意到最中间的小轿车有人下来，沈臣琛胳膊搭住宋如鸢的肩膀，单手盖住了她的脸。

几个穿清一色黑衣的马仔簇拥着一个男人往饭店走，那人穿着青蓝色的大风髦，深咖色西装，同色马甲，雪稠衬衫托得他俊朗尊贵。

沈臣琛的司机在身后低语，“少帅，是陆淮年。”

两年前宋如鸢也见过他，此刻他与那时的落魄完全不同。细看他的样貌刚毅俊美，鼻梁高挺，利落的短发被摩丝固定住，脸部的轮廓端正深邃，毫无凶相，倒像个读书人，

他停在他们刚走下来的台阶上，随意的把玩着一只银色的打火机的帽盖，他无意中朝着宋如鸢的方向看，停了动作。

沈臣琛也没动，两人这么无声的对峙着。

离陆淮年最近的马仔注意到他的视线，看清了月色下的沈臣琛，试探性的问了句，“年哥，要过去吗？”

当今的天下军阀当道，沈家又是南城的土皇帝，哪怕他陆淮年有天大的本事，他都该过来打声招呼。但他咬了咬后槽牙，什么都没说，转过身扬长而去。

沈臣琛被驳了面子，钻进车里时大力摔了门。

那天以后，沈臣琛再没到宋如鸢这来，听下人说，他正与新来的景韵姐打的火热，甚至有些交际应酬的场子都毫不避讳的带着，比当初的司灵还要受宠。

宋如鸢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更恨起陆淮年来，只要他一出现，她便会噩梦不断。只是有一件事宋如鸢好奇，那天陈全的话里分明说他们早与陆淮年打交道，甚至几次吃亏，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七天后，宋如鸢的伤好全了，才换了身低调的衣裳傍晚时出了门。黄包车拉着她从城南到城北，车还没停，远远就见前方的霓虹闪烁，过往不断衣着靓丽的男女络绎不绝，车鸣，吆喝声，不绝于耳，这便是南城最繁华的地界，夜晚的热闹更胜白昼。

宋如鸢在一张墙高的画像前下了车，仙乐林三个大字在她的瞳仁中倒映着，她压了压头上戴的仿英式帽子，面纱掩住她的眼睛，她又左右看了看，才迈开步随着人流朝里走。

仙乐林的舞厅很大，足以容纳近千人，繁复的枝盏错落，光线五光十色，绚丽妖娆，在时而嘈杂时而缱绻的乐曲中，舞小姐们平添几分神秘旖旎的风情。

宋如鸢刚入门，便敏锐的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她循着望过去，瞳仁映着那位干净利落的美人儿，她着绛紫长裙站在台上，裙玦曳地，端庄又艳治的风情完美融合着，皮和骨都显得极姿媚，只是她太过明艳，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总闪烁着烈烈风情。

这样的女人无需多费心打扮自己，平常的一颦一笑也能勾住男人，只是这样的女人也招人记恨，特别是南城费尽心思将丈夫留在家里的富太太们。

那女人勾起嘴角，倾城的笑容让在场的男人无一不沸腾，唱完歌她端起酒杯，对台下所有人示意，仰头喝个干净，任凭欢呼声再高，她也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径直下了台。见此，宋如鸢压低了帽子跟了过去。

仙乐林的后台并没有前面那么光鲜，白色凸起的墙皮稍微剐蹭就会掉，下雨天屋顶还会漏水，不仅是表面如此，做的生意也是。

有个年轻瘦弱的姑娘早候在那，引着宋如鸢顺楼梯往楼上走，到了尽头的房间，她将门拉开一条缝，对着里面说，“何小姐，人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知道了。”

宋如鸢这才走进去。房间里很宽敞，里面堆满了包装精致的月季和玫瑰，那个穿紫色长裙的女人正对着梳妆台卸妆。

“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她摆弄着头发，转头看着宋如鸢。

宋如鸢笑了笑，拿起离她最近的一束花摆弄着，“何汐小姐的粉丝真是一如既往的狂热。”

“少来，还不是多亏了你跟了沈少帅才保住我的饭碗吗？找我什么事，说吧。”何汐将妆卸干净，素着脸换衣裳，她从不顾忌宋如鸢，背对着她脱了裙子。

宋如鸢当初能入沈臣琛的眼，是靠的何汐帮忙，这一年来何汐没少帮衬她。

凭她们的交情，宋如鸢也不用客气，将那天遇见陆淮年的事如数说了，何汐倒听的津津有味。

“三年前，陆淮年还没现在这么狂，带着弟兄和生意来南城试水，结果走漏了风声，人和货都被沈少帅扣下了，陆淮年损失惨重，还差点丢了一条命，他俩的梁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结下的。”何汐将他们的渊源娓娓道来，她的消息比军营当差的还要可靠灵通。

”据说陆淮年的生意挡了沈少帅发财的道，少帅才买通陆淮年的手下想来个瓮中捉鳖，不料竟然让陆淮年给跑了，仅仅两年他东山再起，再回到南城处处抢少帅的生意。”

沈臣琛发财的道不仅仅是利用少帅的位置捞油水，这两年太平不怎么打仗，他的手也伸的越来越长，码头烟馆赌场舞厅，能不能见光的买卖他都做。

在这乱世中，活在道德边缘声色犬马的人，没有不贪的。

知道沈臣琛有第二个身份的南城不超过五个，何汐却了如指掌，她手头里还握着不少军官的把柄。

她不仅美艳，聪明，还能看得清局势，也能进退有度，以前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美丽的女人，如果没头脑还天真，不是尤物，是玩物。

“不过，陆淮年怎么会突然帮你，我想他要的，绝不会是女人那么简单。”何汐拿起桌上的玫瑰潇洒的抛进垃圾桶。”女人，情爱，对高高在上的男人而言就像这朵玫瑰，好看却不中用。”

宋如鸢也想过，也许从有人为难她开始便是陆淮年的一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