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班上没几个女生能静心写题。

夏沫撕了块口香糖丢进嘴里，“年少轻狂讲的就是十八岁吧？文科第一为了理科第一脸都不要了。”

好事佬李念露举着试卷转身，“啧，还是太肤浅了，所以容易上头。”

“女生肤浅就算了，顾轻舟看上她们什么了？”这问题李念露在行，夏沫却不给她插嘴机会，倾身拍了拍许愿，“论颜值，明明是我许头牌略胜一筹。”

许愿听得哭笑不得。

李念露抖了抖试卷，“夏丞相说得在理，许头牌乃颜中之霸，只是**稍逊啊！”

等着她狗嘴里吐象牙的许愿：“……”

“喜欢顾轻舟，就是飞蛾扑火，为什么没个明眼人呢？”

“你有男友才这么说吧，谁不是明眼人，都是装睡罢了，再说了，那可是顾轻舟，要轮得着我，别说装睡，我直接睡美人。”

许愿见两人一言一语，没忍住扭头，指向念露手中快被折成战斗机的历史试卷，“这张试卷下课交。”

“……”

等周遭安静下来，她思绪却不由得飘远。

高一那年元旦，城市下了场棉花糖般蓬松洁白的大雪，许愿短暂从文艺汇演中抽身，刚出体育馆大门，便撞见路灯下抽烟的少年。

他高高瘦瘦，站在暖橙色的灯光下，雪花毫无章法的乱飘，落在他黑色羽绒服的肩头，他指尖夹着烟，沉默地站在插科打诨男生中，偶尔抬眼看向正在说笑的人，也开朗地笑起来，模样不可一世。

许愿呆站在大雪里，着了魔似地看他。

她那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某种东西抓不住，也不受束缚，却格外迷人。

记忆里，那不是初遇，只是那次之后，许愿没能忘记他，再后来，学校每场大型活动，她都会积极参加， 因为有想见的人。

“——这风扇真的不会掉下来吗？”

李念露突然开口，许愿随之抬头，顶上那台风扇“吱嘎”了整整一天，叫得人心头发毛，总不禁想它是不是要随时罢工。

夏沫：“不会把我们脑袋削掉吧？”

这种情况设想过无数次，却从没真的发生，许愿还算冷静，“不会的，别想了，先把作业写完吧。”

事实证明，话说太笃定容易被打脸。

隔天一早，那电扇就耷拉下来，被一根线路牵扯着，摇摇欲坠。

维修师傅晚上才赶到，可能其他班也有故障，施工队迟迟没到六班，许愿正要下楼送练习册，准备问问老刘。

结果刚过转角就撞见楼道内的人，少年倚靠在墙边，悠然抬手将烟头夹开，白色的烟雾从唇边漫出来，从这角度望过去，他侧脸轮廓清晰，喉结也很明显，连在冷白肤色覆盖下，脖颈上的经脉都格外诱人。

她不受控地停下来，那人听见动静也抬了头，许愿掌心一紧，比被当场抓包的小偷还慌张，心跳一点点变重。

少年从容地眯眼打量她。

楼道内气流逼仄起来，许愿真想调头，可理性强迫她硬着头皮往下走。

快走到他身边时，少年不疾不徐地掐灭烟头，将手抄进兜里直起身，有意无意地挡住她去路，“六班的？”

他声音低哑蛊惑，许愿睫毛颤了颤，半晌才抬眸看他，笨拙地点了头。

本以为他要询问什么，没想他只是淡淡勾了下唇，便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许愿后知后觉地心乱起来，上下两分钟不到的路程，硬是走到上课才回教室。

回教室时，风扇已经修好，她坐在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值班老师不在，耳边议论声窸窸窣窣。

“许愿。”

许愿停笔侧头看过去。

李念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顾轻舟单身，昨天我们看到那个不是他女朋友。”

夏沫也跟着凑热闹，“我就说嘛，姜宁川大小也算个体面人，怎么会抢人家男朋友呢。”

许愿这会儿心跳快得厉害，脑中总冒出些不切实际的错觉，怎么感觉他刚刚像在等她。

可正常逻辑又告诉她，他只是抽烟碰到她，加上六班教室就在隔壁，他才那么一问。

李念露：“听说那女生从高一就喜欢顾轻舟，但顾轻舟女友三天两头一换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她前两年还挺低调的。”

夏沫摇头，“大概是觉得要毕业了，怕留下遗憾吧，这不恰好赶上了顾轻舟刚跟姜宁川分手吗。”

顾轻舟单身这事不知怎么被印证的，隔天下课铃一响，对面阳台准时堵满人。

人稍稍少点的时候，李念露拉着许愿去还书。

她借的杂志，夏沫都蹭着看完了，这会儿闲着无聊，准备跟着再借些来。

仨人手挽手往外走，许愿望着回廊的方向，“在哪个班借的啊？”

“二十五班啊。”

她淡淡点了头，“哦。”

“对了。”夏沫突然扭头看她，“许愿你跟那日本女明星好像啊。”

李念露连忙看过来，“是嘛？”

许愿被盯得不自在，抿了抿唇，唇边的梨涡更深了些。

“对，就是这个梨涡！”李念露记起来什么，“许愿，你这梨涡长得太好了，你一笑我心都化了。”

许愿开玩笑，“这么嘴甜？”

仨人说着说着就到了二十五班门口，李念露注意到身后有八卦，将杂志丢给夏沫，“你去，我跟许愿在这儿等你。”

夏沫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哦”了声往里走。

方煜坤声音爽朗，辨识度很高，“同学，你别执着了，今天上午都十来号了，你不是我舟哥的菜啊。”

许愿眼前自动虚化，注意力全集中在耳朵上。

“顾轻舟，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改。”

这话听着实在是卑微，李念露没忍住小声嘟囔，“还挺执着。”

许愿侧目一瞟，很快收回视线。

“什么样的？”少年声音很淡，参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发愣间，唇边一陷，许愿侧眸瞥见一张靠得很近的脸。

李念露戳了戳她梨涡，语气满是艳羡，“你这梨涡太好看了。”

“应该多笑笑。”

话音落下，身后漫不经心的声音自然衔接上，“长梨涡的吧。”

许愿胸口猛地一撞。

夏沫刚好出来，贼兮兮地抱着杂志，“走走走，回教室藏好，别让老刘发现了。”

许愿意识没回笼，身体好像是被拽着往前走的。

方煜坤看了眼那仨女孩跌跌撞撞的背影，见鬼似地回头，“你刚刚听见她们说什么了吗？”

顾轻舟拉起眼皮睨他，表情里写着一无所知，“谁们？”

“就刚门口那俩六班的啊。”

顾轻舟扭头朝后看，女生已经走进教室，他舌尖抵了下腮，一副喉咙痒，想抽烟的样子。

方煜坤费解地皱着眉头，“你不是故意想引起人家注意吧？”

顾轻舟敛睫笑了下，没吭声。

“所以你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吗？”

“没。”

许愿状态还停留在他那句话上。

李念露不解地啃笔盖，“姜宁川有梨涡？”

夏沫刚知道这事，仔细回忆起来，“没有吧，我怎么感觉他是在说许愿？”

许愿抬眸对上夏沫审视的视线，紧张了几分。

夏沫默了会儿，又看向李念露，“不能吧，你确定是他是在你说完这话才说的？”

“废话，就站那么远，又没聋。”

许愿手指扣着衣边，脑中白茫茫一片，脸颊却在不受控地升温。

夏沫突然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许愿，他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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