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惊奇，但到底是好事。

中午时，公爹将一条最大的肥鲤刮洗干净，用鱼头加了鲜笋炖了锅鲜美的鱼汤，剩下的鱼身和鱼尾做了一锅红烧鱼块。

我发誓，我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红烧鱼！公公的手艺果然是最好的。

夫君曾经说过，公爹的厨艺，如他的匠工那般精湛！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

午饭之后，婆母又给左邻右舍和亲戚们都送了鱼肉。

她说，夫君生病之后，这些人没少帮忙。

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当然，借钱给夫君治病最多的，就是村里的里正家。

我夫君有一个阿姐，嫁给了里正的独生子。

午后，婆母挑了最肥的几条鱼，携着我，一同去给大姑姐送鱼。

走，让你阿姐瞧一瞧，咱家新妇是个有福的！

村里的最东头，就是里正家。

可是，我们都没有料到，这一次见面的场面并不好看。

刚进里正家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青年，正拎起凳子，砸向大姑姐的腿：你敢伤柳娘，我打废你的腿，让你跟你那个残废弟弟一样！

你做什么！婆母把鱼递给我，飞也似的冲入院中护住了大姑姐。

亲家来了？里屋一个与婆婆年岁相同的妇人闻声连忙小跑出来。

这是作甚？我婆母指着被打得站不起来的大姑姐，质问道，李威振，你为什么要打阿兰？

大姑姐名叫文兰。

这......那妇人低下头，然后，轻叹一口气。

那青年语气很冲地回道：别想着拿几条鱼过来，又要借钱！我告诉你们，我家没钱借给你们治那个残废了！

他话落，又指向大姑姐，说道：还有她！她就是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却嫉妒别人能给我生儿子，死活不让我纳妾，那我今天就干脆休了她！

他说着，转身冲回屋里。

不多一会儿，他拿着一封休书，丢到大姑姐的脸上，怒道：今日起，你我再无夫妻关系！

大姑姐哭喊，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脚哀求着：不，不，夫君，夫君，求求你，不要休了我……

滚开！男人用力地一脚将她踹开。

你干什么？！你再踹我大姑姐一下试试！我连忙跑过去，疯也似的将他撞开，挡在大姑姐的面前。

此时，我婆母也走过来。

我原以为，婆母应该会劝说几句，至少会让姑爷不要休妻。

然而，婆母走上前拉起大姑姐，捡起那封休书塞到她的手中，转过身大声说道：阿兰，你不用求他！俗话说，好女不嫁无良汉！今日，他不要你！来日，他求你，你可别回头！收拾东西，跟娘回家！

站在一旁的那个年迈的妇人，犹犹豫豫，却终是一句话都不说。

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必她也是觉得我大姑姐不好吧。

看样子，他应该就是里正夫人，大姑姐的婆母了。

而且都不用她说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也是一心站在她儿子那边的。

婆母拉着大姑姐回屋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就拎着两个行李包走出来。

我上前，一手帮着婆母扶着大姑姐，一手拎着鱼。

既然已经不是亲家，那这些鱼，我就不给他们了！

走到大门口，婆母突然转过身，说道：欠你们的十两银子，定会还你们。但是，李威振，你记住了，你欠我家阿兰这一凳子腿儿，我家还债之日，必定讨回！

虽然公爹和夫君诧异大姑姐跟着我们回来，但是当他们看到那封休书，便一副了然之态。

晚上的时候，夫君同我说，他生病这几年，掏空家里的钱财治病。

去年开始，已经没有钱看病。

每一次看诊，就去里正家借钱。

但是，那钱，其实是大姑姐给的，并不是里正家给的。

阿姐是有名的绣娘，嫁去里正家五年，她一直养着他们全家，拿着钱给姐夫，不，现在应该说是前姐夫了，给他挥霍。

那个柳娘是隔壁杏花村的年轻寡妇，不知何时，跟李威振勾搭到一起。

两个多月前，柳娘有了身孕，李威振才公开此事，扬言要纳她为妾。

可是当年他求娶阿姐时，曾经答应过她，此生决不纳妾。

为了娶柳娘进门，李威振闹过一次，阿姐却不愿我们掺和其中。

她说，为人妇五年，一无所出，实是她之过。

然而，这一晚我睡下之后，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一个场景，大姑姐作着妇人打扮，穿着绫罗绸缎，大腹便便。

另外一个场景，大姑姐在产房诞下一个婴儿。

我惊醒时，天外微露肚鱼白。

我沉思着，怎么看都不觉得跟地痞混子似的李威振，以后能出人头地，成为富贵人家！

更何况，他如今已经休弃了大姑姐。

难道说大姑姐的命定良人，另有他人？

此时，房门被敲了敲，大姑姐的声音传来：贤之，玉芝，你们醒了吗？早饭我已经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