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渐渐的，谢允原本还拘谨难过的表情又逐渐舒展了开来，宛如春风在他俊美的眉眼间吹过，桃花都粲然绽开。

他低头，静静看着时影给他抹药时生气却又认真的清丽侧脸，忽然忍不住就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阿羡。”

时影没答话，却用力摁了一下谢允的伤口。

谢允顿时痛得‘嘶’了一声，却又眉眼弯弯地笑了。

“你还笑？”时影沉声道。

谢允抿着唇，悄悄带着一点傻气地笑着看他，不说话了。

时影：……

最终，时影一点点给谢允掌中的伤口包上了纱布，一边缠绕那雪白的纱布，时影一边肃容沉声道：“掌纹可司人命运生死，灵虫留下的伤口几乎不可逆转，若是伤到了命线，你知道结果会如何？”

“我这不是没死吗？”谢允本来还尽量认真地听时影说话，可听到最后一句，他却又忍不悄悄笑了。

阿羡骨子里，果然还是极温柔的人。

时影看着谢允的表情，知道这傻小子恐怕已经走火入魔了，便淡淡甩开他的手，懒得同他说话，头也不回的便往洞穴方向走。

谢允被时影甩了手，一点也不生气，他这回匆忙去把那雪灵芝从雪地上捡了起来。

雪灵芝拿到手中，谢允便知道时影方才一扔虽然看着是发了脾气，却未用丝毫法力，雪灵芝完好无损。

一腔暖意就这么柔柔从谢允心底涌了出来，他这会细细擦去雪灵芝上沾着的碎雪，小心翼翼地藏好，便快乐地朝着时影追了上去。

回到山洞中，时影余怒未消，清丽的面上仍是布满了寒霜。

可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去怪谢允。

他知道谢允是一颗真心。

但他没想到，谢允居然会这么疯，才认识一个人两三日，双修了几次，便连命都不要，去给人采雪灵芝了。

若他现在没有隐瞒身份，谢允做这些，他只会觉得谢允有孝心。

可他现在只是魏无羡……

想想，若是先前被那些修士得逞，找个貌美的炉鼎同谢允双修，再诱哄一般，谢允岂不是也什么都交出去了？

时影默然无言。

倒是谢允，这会笑吟吟的走进来，结果看到时影满面寒霜的模样，又知趣地立刻换了一张正常的表情。

然而笑总是藏不住的，谢允唇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便轻声道：“阿羡，等我再修炼几日，我就可以带你出去啦。”

时影听到谢允这话，抬头看了谢允一眼，谢允连忙对他笑了一笑。

时影：……

谢允现在灵力见涨，脑子也清醒了一点，这会他看着时影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笨拙讨好，反而吐了吐舌头，悄悄退出了洞穴：“我、我去给阿羡你煮灵芝……”

时影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谢允见状，不由得有些失落，但抿了抿唇，他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

谢允离开之后，洞穴内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叹息。

但这叹息太淡，很快就淹没在了外面呼啸的风雪中。

......

雪灵芝熬煮好的水很快就被端了进来。

一瞬间，满山洞内都是那雪灵芝的淡淡清香，只是嗅一口便觉得灵气充溢，五脏六腑都清新起来。

谢允笑眯眯把灵芝水捧到时影面前：“阿羡，喝水啦。”

时影抬眼看他：“你自己采的自己喝。”

“可我是特意为你采的啊。”谢允双眸璨璨。

时影：……

过了许久，时影凝视着谢允那宛若盛了星辰一般明亮的眸子，低声道：“我救你帮你，都是因为欠了你师尊的情，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以后也别再傻乎乎地碰到一个人，便把自己一颗心全都捧出去了。

可谢允听到时影这话，却绽开了一点明亮的笑意道：“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看着谢允那坦然纯挚的笑容，时影哑然。

时影出神，谢允这会学聪明了，又连忙劝道：“灵芝水都快凉了，我熬了好久呢，阿羡你快喝！”

时影默然片刻，没法再劝，只能慢慢端起灵芝水，一点点饮了下去。

灵芝水微甘中透着几分润泽，又略带着一点草木特有的清苦，饮入喉咙，一下子就滋润了时影这几日略显干燥冰冷的肺腑。

谢允就在一旁含笑静静看着他。

时影这会披着雪白的狐裘，纤细素白的指尖从袖口探出来，捧着那只玉色的小碗，可肌肤却显得比那玉都玲珑剔透。

乌亮的长发柔顺的流泻在时影身前，映着他微微泛起一丝淡红的清丽面容，浓黑的羽睫，修挺的鼻梁，以及那被水液微微滋润过的水红色薄唇……

令人无论如何都挪不开眼。

谢允忽然又想起时影昨夜问他的话。

时影问他，这样就算好人？

谢允当时没明白过来时影这话深层中的意思，可现在想着方才时影生气地摔了雪灵芝的模样，和现在安静喝药的模样，谢允忽然明白了。

他其实忍不住想说：阿羡是除了师尊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其他什么人都比不上。

若是往日，他或许就真的说了。

可这几日修炼下来，谢允感觉自己一直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他也没法把这话说出口了。

他怕会吓到阿羡……

他不希望阿羡因为他的话产生什么心理负担。

这么想着，谢允却又忽然微微笑了笑。

不过这样也没关系，他自己对阿羡好就够啦。

而一旁的时影把灵芝水喝了一半，却又忽然微微蹙眉：“苦。”

看着时影蹙眉的样子，谢允心头下意识一揪，连忙有点惊讶加疑惑的起身道：“怎么会苦？我方才尝的，明明是甜的。”

说完这话，谢允又惊了一惊——难道这雪灵芝不对？

时影又在这时徐徐道：“就是苦的。”

谢允吓了一跳，连忙就心急火燎的一把接过时影手中的玉碗，尝了一口。

尝完的谢允：？？？

疑惑地抿了抿唇，感受了一下嘴里的味道，谢允纠结道：“可确实是甜的啊……有一点点苦。”

时影神色平静：“你再尝。”

谢允真的就再尝了一口。

“还是……甜的。”

时影不说话了。

谢允自己盯着玉碗中剩下的灵芝水，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他自己觉得这灵芝水没问题，可为什么时影偏偏觉得是苦的呢？若是往日，谢允恐怕就一直跟自己较劲去了。

但这两天，他变聪明了。

所以又细细想了想，谢允忽然眸光一闪，然后他就一下子凑到了时影面前，静静盯着时影看。

时影：？

“你看我做什么？”时影皱眉道。

谢允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时影。

时影：……

谢允盯了许久，结果时影那双幽黑沉润的清眸中却没有丝毫变化，他顿时就把脸一鼓，生气道：“你骗我。”

时影心头微微一跳——傻子终于聪明了一次？

“明明是甜的！”

时影不动声色地道：“我觉得就是苦的。”

谢允哑火了。

他明知道时影故意做弄他，却又不明白时影为什么要这么骗他？

可想了想，谢允又把玉碗递了回去：“你喝完。”

时影摇头：“你喝过了，我不喝。”

电光石火间，谢允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阿羡是要骗他喝一半啊……

想着，谢允又悄悄瞅了时影一眼。

时影神色平静，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谢允沉默了一会，索性也没有再强求什么，自己仰头一口咕嘟咕嘟把灵芝水喝完，就笑吟吟地冲着时影道：“阿羡，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下次让我喝也不要这样嘛，你好好说，我一定会喝的。”

时影：………………

这傻小子，怎么突然脑子灵光了？

而谢允说完这话，却也不继续揭时影的面子，笑眯眯地就端着玉碗，出去用雪水清洗了。

洞穴内的时影着实沉默着微窘了一会。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这次只不过是他一时没防备，下次他一定不会再让那个傻小子看出破绽来了。

......

只是时影没想到，夜晚比下次先到。

看着谢允忙碌着重新布置洞穴外面阵法的模样，时影已经意识到谢允的神智在逐渐清明。

愈是这样，他愈发觉得自己得尽快恢复实力了。

先前看谢允傻，他才哄着谢允双.修，想着事后不过是随手抹了记忆的事。

可现在谢允的进益远超过他，虽然境界一时间没提上去，但人已经变聪明了，时影再想封住他的记忆，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时影的心绪也愈发不如先前平静。

倒是谢允，布置好了阵法，就微笑着走了过来，主动坐到了时影身边。

时影睫毛微微一颤：“你来做什么？”

“今夜双.修吗？”谢允倒是一点都不害臊。

看着谢允微笑着的俊美面容，时影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别过眼，冷淡道：“今夜我要休息。”

“那明日？”

时影：………………

抬起眼，皱眉扫了谢允一眼，时影语气十分清冷：“除了双.修，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谢允：……

过了一会，谢允有点失落地低下头，睫毛颤颤，小声道：“可我想早点变厉害，带阿羡你出去啊……”

时影微微一怔。

现在的谢允一下子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模样，让时影发火都没处可发。

或许是他这几日思虑过重，产生错觉了。

这才几日时间，谢允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变聪明？不过是些小孩子常耍的把戏而已，是他自己多虑了。

这么想着，时影看着谢允那委屈的脸色，沉默了片刻，终于问：“你想双.修是因为想早些出去？没有别的？”

谢允乖巧点头。

时影静静凝视着谢允水汪汪的漂亮眼睛，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既是这样，那就来吧。”

谢允顿时粲然一笑。

时影看着谢允这个傻乎乎的笑容，先前的疑心再次烟消云散。

他跟傻子计较做什么？

不过主动了那么多次，时影这回有些懒了，他伸手略略松开了自己披着的雪白狐裘，便问谢允：“你学会了么？”

谢允俊美的脸上可疑地红了红，然后他就害羞着嘟囔道：“我、我可以试试……”

时影想了想：“那这次你来吧。”

谢允睁大了眼：“我我我……”

时影微微眯了一下狭长的眸子，正想说你怎么这么怂。

结果就被一个火热的怀抱给猛地扑倒了。

时影：！

谢允闷闷捂在时影胸前，靠着那块白皙精致的锁骨，深深吸了口气，小声道：“阿羡，你好香……”

明明先前更尺度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时影此刻却因为谢允这短短一句话便面红耳热起来。

修长素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谢允的手臂，带着几分恼怒，时影低声道：“你起来。”

谢允蹭了蹭，理直气壮嘟囔道：“双.修啊……不起来。”

随着谢允亲昵的动作，略微硬质的冰凉发丝擦过时影脖颈处柔嫩雪白的肌肤，酥麻难耐的触感让他忍不住颤了颤。

谢允也紧接着拱了上来。

火热的唇亲上了时影纤瘦洁白，线条优美的下颌，引得时影不受控制地便微微仰起头，他双眸紧闭，眼睫颤颤——忽然就极为后悔这次怎么便昏了头把主动权交给了谢允？

天阴之体，太容易受到天阳之体的牵引了……

别问，问就是后悔……

这一次，也真是把时影折腾坏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潮湿的眼睫宛如纤薄的蝶翼，颤抖不已，狭长的眼尾带了一抹诱人的潮红，原本霜雪一般的肌肤此刻透出一股芙蓉玉一般的粉润来……

令人爱不释手……

先前谢允只觉得阿羡像玉一般，虽然润泽柔软，却仍是带了几分冷硬，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那冰凉的青玉中浸润了一汪清甜温热的水液，回味无穷……

而这一次，谢允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又疯狂充盈起来，隐隐约约像是要突破一个屏障。

时影也是如此。

但他到后来已经是累得不行，完全没有力气去运转灵气控制为己用，只能靠在谢允怀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昏睡过去之前，时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等他能重新恢复易容了，一定要好好教训谢允这个小混账！

翌日醒来，充沛的灵气翻涌在时影的筋脉里，他的境界又悄然跃了一级，顿时让时影忘记了昨夜谢允对他的冒犯。

只要修为能尽快恢复，一切都好说。

可令时影心中奇异的是——谢允此刻体内的灵气十分充裕绵长，早已不是金丹境界的水平，至少也元婴中期了。可为什么谢允却迟迟没有突破的迹象？

思索片刻，时影觉得谢允体质特殊，或许不能用常人的修炼进度去揣测，便没有多想。

而接下去几日，谢允修为突飞猛进，尝到了甜头，渐渐就开始学会缠着时影双.修了。

总还理直气壮得很，又有无数个借口。

“阿羡，今夜双.修吗？”

“阿羡，你要是懒得动，我就抱着你好不好？”

“阿羡，今天我又厉害了一点点，那个封印我应该很快就能解开了。”

时影：……

时影本不是心软的人，可偏生谢允每一个借口他都无法拒绝。

而且他自己也希望早日恢复修为，离开这鬼地方。

想想反正事后总要抹去谢允的记忆，于是，就懒得推拒地任由谢允这么胡来下去了。

......

这日，雪好不容易停了，天色晴好，谢允跟时影日渐熟悉，这会便嚷着要同时影一起出去到附近他喜欢的一个雾凇林中散步。

时影在洞穴中困了几日，虽然他向来无欲无求，但也拗不过谢允一直央求他，便懒懒地拥着银狐大氅，跟谢允一起出了门。

那片雾凇林位于寒潭的另外一侧，浩浩茫茫一片，冰雕雪琢的冰柱长长从那树上垂落下来，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被风一吹，冰棱相互撞击，还能发出轻盈空灵的响声，宛如来自天上的仙乐。

时影自从坐上了大楚国师的位置，便没有一日不是殚精竭虑维护大楚，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欣赏过这般鬼斧神工的天赐美景了。

披着雪白的大氅，时影静静站在一棵雾凇树下，有些出神的凝视了片刻那反射着日光，呈现出七彩玲珑色泽的长长冰柱，忍不住便探出手，轻轻抚上了那冰凉的树枝。

谢允就立在他身后，静静看他。

霜白色的手指覆盖在那晶莹剔透的树枝上，时影一头乌黑陈沉润的长发静静被风吹起，颈畔雪白的绒毛也细细舞动着，一双寒星一般的乌眸明亮清润，长睫颤动，衬着他冰清雪冷的绝美容颜……

此情此景，美得仿佛不在人间……

有不知名的温柔情绪在谢允心中缓缓流淌，滋长蔓延。

他忽然觉得，自己想永远守护着眼前这一幕。

而时影静静欣赏了一会这天地之间难得的奇异美景，不由得便轻声道：“果真很美，而且这雾凇林的灵气还比别处更为精纯清新，你以后可以常来这里修炼——”

话音还未落，一个温热的身躯便从后面靠了上来，静静揽住了时影的腰肢。

大氅宽松，可那掌下的腰肢却清瘦无比，不盈一握。

时影先是一怔，接着便皱眉道：“放手。”

他往日只要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谢允便会立刻听话，所以这次，第一时间他也没有太过苛责。

可没想到谢允不但没松开他，反而还靠在他耳边轻声笑道：“阿羡不是说，这里很适合修炼么？”

时影：？

随即，时影的心中便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不可能吧，谢允这混小子怎么能这么疯？

而谢允接下来一句略带撒娇的低声笑语便彻底落定了时影的猜测。

“那我们在这双.修好不好？”

时影：……………………

时影眸色瞬间寒若冰霜，他沉声道：“谢允，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允怔住了。

谢允抿了抿唇，还想试图蒙混过关。

正当谢允整理着措辞，想要撒娇卖好的时候，时影再次开了口。

他头也不回，清润的嗓音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寒，只这么一字一句的缓缓道：“谢允，我早告诉过你，你我之间只是双.修，没有别的。可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东西？”

谢允猛地咬紧了牙关，面色铁青。

“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句话，宛若重锤，悍然砸在了谢允脆弱温软的心上。

原本他心中藏着的那一点柔情蜜意和少年情思，在这一句话中，彻底碎成了齑粉，荡然无存。

谢允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他一直以为，他在魏无羡心中算是特别的，不然为何魏无羡对他那么好？

他一直以为，他只要再努力一点就好，不然为何魏无羡每每都让他得寸进尺？

可他万万没料到，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觉。

时影感觉到谢允的身体一点点僵住，眉头皱了皱，心想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

可方才谢允的行为，实在是过界了。

于是时影并没有再出声。

“阿羡，对不起。”谢允略带低哑的绵软嗓音在时影耳畔响起，似乎还藏着几分酸涩。

“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时影脖颈霜白的肌肤上……

时影眼睫骤然一颤，刚想开口，谢允揽在他腰间的手却已经缓缓松开了。

时影微微一怔，想要回头，身后却已经掠起一阵冷冽的长风。

等他再转过身的时候，便只捕捉到了一丝谢允离去时，残留的黑影。

无数雪花被风卷起，散落而下，纷纷扬在时影的面上和飘飞的乌发间。

长空如洗，晴光万里，美景仍是定格在那，仿佛方才的一切争端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时影此刻的心中却隐约生出几分沉重来。

他知道自己伤了谢允的心，但却并没有后悔自己做的决定，只不过若是再来一次，他或许把话说得更委婉些。

可在原地静立了半晌，吹了许久的寒风，时影却终究没有选择追过去。

让谢允冷静一下吧。

希望谢允不要再错下去了。

......

时影回到了先前两人居住过的洞穴。

但谢允却没有回来。

时影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和谢允布置下的一切，心口又隐隐泛起一丝不安和烦躁来。

今日发生的一切，让时影越发笃定了这次等他修为完全恢复，一定要第一时间抹去谢允的记忆。

不能让谢允这么跟情爱纠缠下去。

想着，时影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索性便盘膝坐在那，静静开始打坐。

他这次打坐心中并不如往日平静，无数翻涌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纷繁浮现。

小时候撒娇聪明的谢允，被暗害后小脸惨白的谢允，只会抱着他的腿轻声叫他师尊的谢允……

渐渐的，画面流转，时影又恍惚想起了在谢允长大之后，他们师徒逐渐疏远的那段时日。

那时的谢允或许是因为寂寞，十分喜欢偷偷溜出去交朋友，各种各样的朋友都交。

时影一开始并不太管，到后来谢允变本加厉，同一群狐朋狗友整日混在一起，甚至还把时影苦心寻来给他提升体质的灵草轻易送了旁人。

只是这样，也便罢了。到后来，谢允的傻引得那些修士居然要绑架他图谋钱财。

时影终于怒了。

他那夜面无表情地立在高处，注视着谢允被人掳走，捆在一个黑暗无边的密室里。

谢允吓得发抖，可被封住了声音，只能悄无声息地流眼泪。

时影静静看着谢允在黑暗中吓得苍白的俊美脸庞，一颗心突然就软了。

然后他就转身去抓来了那些绑架谢允的修士，一掌推开了密室的门。

谢允那会见到他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

可时影却并没有安慰他，而是当着他的面，并拢剑指，凌空一指一指，面无表情地卸掉了那些修士的胳膊。

那些修士躺在地上，嚎叫、打滚、颤抖，求饶……

谢允被吓得魂都要丢了。

可时影却没有心软，他就这么静静看着那些修士挣扎到没有力气再挣扎，方才伸手提起了谢允的领口，淡淡道：“下次再交这种朋友，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们。”

谢允湿润的眸子大睁着，怔怔看了时影片刻，忽然头一歪，就在时影怀中失去了神智。

自那日以后，谢允果然收敛了许多。

可看着时影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深深的畏惧，两人的关系愈发疏远。

思维到此，时影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羽睫也缓缓颤动。

可紧接着，又有一个个谢允的面孔闯入了他的脑海中。

委屈的，撒娇的，抱紧他时粲然笑着的模样。

笑的时候最多……

时影在这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几日谢允同魏无羡这个身份在一起的时候，笑得比往日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加起来的时间都还要多。

时影骤然一怔，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喉头，他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心神动荡震得吐出了一口血来……

恍惚中时影睫毛颤动，挣扎着抬起头，神情模糊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滩鲜血，下意识伸手轻轻按了一下胸口。

他能感觉到，一直堵塞在那里的禁锢居然就这么被打通了。

灵气瞬间流转全身，时影的一头黑发也在这时慢慢转为了那霜雪一般的白色。

竟然就这样，他的境界便打通了。

时影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他的境界便重新打通？

仅仅……是因为想到了谢允？

可很快，时影又想起一件事——既然他修为恢复了，便该尽快去找到谢允，抹去谢允的记忆。

闭眼沉默着调息片刻，时影将手轻轻一拂，瞬息之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清冷淡漠，高高在上的时影宗师。

霜发垂落，金眸冷肃，略带寡淡的五官却愈发衬托出这一身装扮的凌霜傲骨。

时影从山洞中走出来的时候，有一个刹那间思绪流转，忽然想起慕始青曾经对他讲过的话。

时影静静驻足。

——时影，你是天阴之体，必须懂得什么是至情至爱，才能勘破大道。

——情爱，永远是你的劫。

那时的时影不以为意，因为那时他已经伤过一次。

可慕始青却欲言又止。

现在那两句话又忽然在时影脑海中响起，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可很快，时影便悄然敛眸，停止了自己的思绪。

不，不应该。

即便如此，也不应该是谢允。

这是错的。

他跟谢允，从来都没有可能。

一阵冷风吹过，青衫凌空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两个浅浅的足迹，可风雪肆虐，那足迹也一下子被彻底掩埋了。

......

雪下得很大，鹅毛一般的雪片在夜空中盘旋飞舞，触目所及，茫茫一片全是霜白。

时影循着微弱的灵气走势，踏雪寻了过去。

等时影找到谢允的时候，谢允已经一个人靠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身上早已覆了一层薄薄的雪，他却浑然不觉一般，只是抿着薄唇，一脸委屈的模样，眼下还犹挂着一丝冰冻的泪痕。

看到这样的谢允，时影心尖微微一颤，他悄然叹了口气，却还是狠狠心，伸手轻轻点上了谢允的额头。

淡青色的光芒缓缓注入，时影正想进入谢允的识海，彻底篡改抹除先前的记忆。

忽然，一道金光自谢允的识海中爆发而出，狠狠将时影的神识给弹了出去。

时影：！

是龙气！

他下意识想抽回手，可一只温热熟悉的手却已经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

是谢允的嗓音，竟是难得的沉冷冰寒。

时影手腕被谢允死死掐住，心头也不由得蔓延出几分退意，但很快，他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允儿，是我。”

“师尊？！”

两人的嗓音几乎在同时交错在一处。

谢允当即松开手，神色紧张地小声道：“师尊，我不知道你来了，不是故意的。”

时影将手静静笼入袖中，不动声色道：“无事。”

说完，时影又微微蹙眉，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会睡在这种地方？”

谢允被时影这么一问，嘴唇动了动，一时间那双漂亮的乌眸里便显出几分难过怅惘的神色来。

过了许久，他有点委屈地垂下头，低声道：“师尊，我做错了事，惹阿羡生气了。”

谢允心口微微一滞，一时无言。

谢允抽了一下有点发红的鼻头，自己揉了揉眼睛，慢慢站起身来。

时影见着谢允这般模样，心头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仿佛像是有一根细细粗糙的绳子一点点慢慢割在那，钝钝地疼。

可沉吟片刻，时影却狠狠心，缓声道：“做错事情不要紧，你好好同他道歉，他应当会接受的。”

谢允顿时抬起头，睁大了眼，眸中闪过一缕期冀的亮光：“真的吗？”

看着谢允喜悦的表情，时影默默垂下了眼睫：“嗯。”

谢允俊美的面容上顿时显出几分喜色来。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阿羡道歉！”

时影没有再开口，因为他心中无比清楚，谢允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见到魏无羡的。

现在的希望有多大，之后的失望就有多重。

他不希望谢允把一颗心放在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的人身上，只能出此下策了。

在回去的路上，谢允显然十分兴奋，还有点羞怯地对时影道：“师尊，阿羡一直都很尊重你，你一会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呀？”

时影：……

但他眸光动了动，还是平静道：“若是见到他，我可以替你解释。”

总归是见不到的，答应也只是一番残忍的空话罢了。

对此浑然不知的谢允愈发高兴了。

等到了那洞穴前，谢允立刻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般，兴奋着冲了进去，还一边叫着：“阿羡我回来！你猜我带谁回来见你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阿羡？”

洞穴内安安静静，先前魏无羡穿过的银狐大氅和谢允的外袍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的毛毯上，火晶石能源阵也不见了。

谢允的嗓音微微开始发抖，又叫了一声：“阿羡？”

明明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人已经不在，可谢允仍是有些失神地叫了出来。

时影静静跟在谢允身后，一直把他的神情动作看在眼中，却始终都没有再上前一步。

谢允现在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傻了，他知道魏无羡性格其实有些懒散，不太愿意叠被叠衣，往日只要他在，便是他都做了。

现在这一切都收拾得好好的，他自己的东西阿羡全都留下了，可阿羡的东西却一样都没有留着……

他的阿羡……去哪了？

谢允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他在原地怔怔立了半晌，忽然就扭头冲进了漫天风雪中。

时影眸光一闪，立刻也返身追了上去。

谢允一边狂奔一边掉着眼泪叫魏无羡的名字。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魏无羡就这么走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便毅然决然地走了……

时影默默跟在谢允身后，长袍被风雪掠起，他没有使用法术隔开风雪，那冰冷的雪粒伴着刀割一般的风猛烈地扑在他霜白清冷的面容上，寒透彻骨。

他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上前去安慰谢允。

他必须亲眼看着谢允放弃……

可时影还没等到谢允放弃，先等到了谢允爆发。

谢允踉跄着冲到了昆仑山巅，他仰头看着那残存着破洞的封印，忽然狠狠一拳就砸了上去——！

带着金色的赤红灵力直贯长空，悍然撞在了那闪烁着七彩光泽的封印上，一声轰然巨响，那封印居然在谢允这么凶狠的一拳之下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疯狂龟裂了开来……

金光耀目，无数金色的灵光从那些封印碎裂的地方钻了出来，宛如一柄柄小剑，直刺谢允！

这是封印最后的挣扎。

谢允这一拳下去，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灵力，一时间足下虚浮，断线风筝一般地坠了下去，哪里还来得及去抵抗封印的反噬？

时影见势不好，一个纵身上前，猛地抱住了谢允，几个闪身，迅速避开了封印碎裂之前的反噬。

道道金光自天上射下，轰然击在地上，扬起一片片雪尘，而那金光无孔不入，虽然时影闪躲得极快，身上也还是被金光灼伤了不少地方。

只是念着怀中的谢允，他也无暇去顾忌太多。

而这时，过于震撼的动静引得久居昆仑山下的护山人也急急赶来。

感受到赶来的护山人身上凛冽的灵气，时影眸色一沉，根本来不及去查看身上的伤势，袍袖一拂，便抱着谢允御剑而起——

......

长风飘荡，浮云万里

时影立在长剑上，青衫飘舞，谢允就这么脸色苍白地静静靠在他怀中，眼神茫然，毫无生气。

时影垂眸静静看着谢允的面容，心头宛如被一根根细密的小针扎着一般，这种痛，远比方才那些金光灼伤来的更明晰。

而靠在时影怀中宛如布偶一般谢允怔怔发呆了好久，他乌黑的睫毛忽然轻轻颤一颤，眼眶一红，明眸中就堪堪掉出一滴眼泪来。

紧接着，谢允就抽了鼻子，扭头把整个人埋在了时影怀中，带着哭腔闷声道：“师尊……”

“阿羡不要我了……”

时影下意识缓缓抱紧了谢允，薄唇微动，想要说魏无羡不值得。

可话到唇边几次，他却不知为何，始终都说不出口。

谢允这会在时影怀中蹭了蹭，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味，他先是一怔，接着就反应过来——原先魏无羡都穿的是师尊的衣服……

咬了咬唇，谢允有些失落，却忍不住把时影抱得更紧了些。

时影感受着谢允对自己的依赖，心中微微一暖，稍微欣慰了些，叹了口气，便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谢允的背部，无声地安慰着他。

谢允这会靠在时影的怀里，感受着时影的温柔，嗅着那熟悉的香味，过于疲惫的状态下他迷迷糊糊地总以为是若卿还在，一时间倒也没有先前那么伤心了。

而他方才也确实消耗了自己身上几乎所有的灵气去打破昆仑上的封印，这会靠了片刻，竟是昏昏沉沉在时影怀中睡了过去。

时影安抚了谢允一会，忽然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渐趋平稳。

低头看了一眼，时影便看到谢允苍白面容上安然阖着的双眸和在风中微微颤动的睫羽。

时影愕然。

看着这样的谢允，薄唇微微张合几次，时影最终缓缓抿住了唇，一言不发。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心中的情绪。

谢允的情绪，也着实是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了。

他甚至有些……失落？

但随即，时影便克制着闭上了眼，心道：能想通就是最好的。

至少这样，他也不用费尽心思去跟龙气对抗，竭力抹去谢允脑中的记忆了。

......

夜半时分，时影带着谢允，悄然落在了京都城郊的一座荒山上。

立在山峰之上，时影遥遥远眺，京都先前还留存的一丝龙气也彻底荡然无存，只是京都中仍然闪烁着点点灯火，看上去虽然不如往日繁盛，却也还算过得去。

看来百里弘毅把京都守得不错，这几日也是辛苦他了。

不过看了一眼怀中仍在沉睡的谢允，时影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慕始青，处理好谢允身上的龙气。

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毛毡铺在地上，时影正抱着谢允，打算把谢允放在那毛毡上。

可没想到他刚一俯身，谢允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时影：？

他还未来得及回过神，谢允就在睡梦中嘀嘀咕咕着，如同八爪鱼一般攀上了他的肩膀，猛地抱紧了他。

“阿羡……你好香。”

谢允闭着眼，紧紧搂着时影清瘦的腰肢，在睡梦中小声嘟囔道，呼出的热气就这么吐在时影白皙的耳侧……

酥麻的触感顿时蔓延而上，若是谢允睁开了眼，定然能看到那双白色的肌肤上微微泛起了一点可疑的粉色。

只可惜他没有。

时影睫羽轻颤，抿着唇下意识想要把谢允推开，可他的手刚刚一动，又想起如果这时把谢允弄醒，他恐怕又要哭着去找魏无羡了。

迟疑了半晌，时影微微叹了口气，便别扭地任由谢允抱着他，抬起手，划破了素白的指尖——

略带金光的鲜红血液在他指尖凝成血珠，时影垂下眼睫，心中暗暗念动了唤龙诀。

可半盏茶之后，时影缓缓睁开眼，清湛的眸中显出一丝疑色。

没有任何回应。

唤龙诀的作用效力在方圆百里之内。

往日他只要念一遍就能感应到慕始青的位置，可这次，他念了足足三遍，杳无音讯。

只有一个可能。

慕始青不在京都了。

时影：……

都到了要飞升的关键时期，慕始青为什么不在？

如果没有慕始青的龙气加持，以现在的他要飞升渡劫实在是有些勉强。

时影正有些心生烦躁，忽然一只温热的手从他腰间慢慢抚摸了上去……

“阿羡……抱~”

时影：！

一把攥住了谢允的手，时影恨恨封了谢允的五感，把他一个人晾在那了。

原本时影还担心封了谢允的五感会让谢允气脉不通，现在看来这小混账就是满脑子只剩声色犬马，必须得好好晾一晾。

可不得不承认，方才谢允那温热的手抚摸上来的那一刹那，时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迎合——他们太熟悉彼此的身体了……

天阴之体，也着实是个麻烦，

只是现在慕始青不在，时影也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时影平生最不愿求人，他跟慕始青是交易关系，彼此命脉相系，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找慕始青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旁人他是万万不愿放下那个身段去恳求的。

思索了良久，时影也只想起了一个人，或许在这时能无条件去帮他。

还是百里弘毅，他的第一个挂名弟子，也是他唯一信任的弟子。

时影飞升前曾把京都短期托付给百里弘毅，这样即便他飞升失败，那些乱臣贼子也不会第一时间找上谢允。

百里弘毅也有足够的时间带谢允离开。作为报答，他把自己用过的一柄淬过龙气的贴身软剑送给了百里弘毅。

现在百里弘毅守住了京都，也确实证明，谢允的眼光没错。

只是看了一眼洞外黑沉的天色，时影算着此刻应该已是丑时，皇城封禁，百里弘毅无法出来，找他，也还是要明日。

低头看了一眼被封了五感还脸色红扑扑，也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的谢允，时影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合衣去山洞另外一边休息了。

......

次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洞外一片熹微清光，谢允也还在沉睡中，时影便已经动了身。

临行前他给洞穴布置了三层禁制，每一层都精妙无比，除非大乘期高手亲临，否则无人能破。

做完这些，时影一袭青衫，孤身入了皇城。

前楚帝在位的最后几年沉迷酒色和长生，御道已经有两年没有重新修正过，上面石砖的花纹许多都磨损严重，有些地方更是已经长出了青苔。

此刻石砖上还微微被清晨的露水浸湿，透出一股清寒的潮意来。御道两旁的树也明显不如往日翠绿茂密，反而带着几分暮色沉沉的死气。

失去了龙气，皇城中的一切仿佛都一下子衰败了下去。

可时影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无心再看，几个闪瞬，他已经昂首立在了太极殿前。

太极殿前此刻悬着一道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帘幕，轻风拂过，帘幕微微摆动，后面映出一个打坐的修长身影。

时影目光微动，轻声唤道：“弘毅。”

‘唰’地一声，明黄色的帘幕被掀开，一个身着黑色紧身剑袖，长发高束的冷峻青年起身快步走了下来，眸中微微带着一丝惊讶。

“师尊你怎么来了？”

走到时影面前，百里弘毅正要单膝跪地行礼，却又被时影伸手虚虚一托，扶了起来。

“我来，是有事找你。不必多礼。”

百里弘毅站起身来。

他这时方才明显感受到眼前时影的境界似乎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虽然同是大乘，但那股浅浅的威压却不复存在，只余一点淡淡的清冷，还带了几分颓势。

难道……师尊渡劫失败了？

可渡劫失败为何还能活着回来？

时影看着百里弘毅的表情，知道他的心思，只淡淡道：“出了一点差错，允儿被人暗算，我救他费了些修为。”

百里弘毅心头一凛：“什么人竟然敢在师尊手下乱来？”

时影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百里弘毅沉默了。

过了片刻，百里弘毅又问：“那师尊这次找我，是为何事？”

这一次，轮到时影微微怔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让百里弘毅放弃守护皇城，在他飞升之前代替他照顾谢允。

可这时时影却忽然觉得这个法子似乎……不那么可行。

谢允灵脉灵魄都解封了，智力也逐日恢复正常，若是让他一直乖乖跟着百里弘毅，并不可能。

但觊觎他龙气和天阳之体的修士却始终不会减少，以谢允的性格，太容易上当了。

除非——

时影微微闭了闭眼，却又抬头去看天际，正好，此时一缕鲜红的晨光照破天际，红日煊然而升。

看着那镀着一层灼灼金光的红日，时影突然下定了决心。

他语气平静地开口，清冷的嗓音缓缓落定：“我要你辅佐谢允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