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个人每天都会碰触那扇门。清晨，锁舌清脆的“咔嚓”声叫醒你迷蒙的神经；傍晚你又会推开那扇门，伴随着一声“我回来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扇门背后是安乐窝，是炊锅，是熟悉的床榻，是可以肆无忌惮搭脚上去的茶几子。

你对它如此熟悉，以至于忘了，那扇门是有魔力的。

那种魔力的名字，叫做隔绝。它分割出里外两个空间，里间是私密的，是一种法律保护的、名正言顺的私密。可能你会觉得安全，因为它是你可以掌控的，是妥善的、已知的。若有机会，你或许希望一辈子蜷缩在门后，蜷缩在温柔缱绻的血亲的羽毛之下，不必推开它，因为门后是一片混沌，它在打开的那一瞬间，好的坏的，世界扑面而来。

但林晦不同，他是从门里逃出来的。

已经一个半小时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他都在重复同一件事，在这条幽深无光的巷子里徘徊，从巷头到巷尾。十二月的寒风冻硬了他软得像面条一样的腿，变成直挺挺的两条棍，连膝盖处都不方便打弯。他依然一步一步，没有影子地踱着。这条巷子太深，看不见月光的痕迹。

“喵——”巷角传来野猫迷离微弱的声音。

林晦的眼睛转向声音的来处，冲着野猫遥遥一望，那是一双猫一样眼睛，幽深浑圆，眼尾处斜拉了起来。野猫看着他，短促地嚎叫了声，自愿让出领地。

林晦没有道谢。

他整个人都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宽大的夹棉外套四面透风，冷空气从衣袖灌进来，侵袭着他还浸着水汽的身体。但就算冲洗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透着股难闻的甜腥味儿。血红色的液体在喷溅上他躯干的那一刻起就打上了烙印，紧紧地刻在他骨子里，那是沐浴露，甚至钢丝球也洗不净的痕迹。

“快走！”林明的声音如在耳畔。

他一下子被脑内的声音叫醒了，想到他是要走的，好容易出了一场梦，绝不能陷进另一桩噩梦里。

但是去哪呢？他能去哪呢？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此时天色已经半明。

林晦抖了抖腿，出了巷子。临走时向野猫点头，示意它可以进去了。他将衣领拉到鼻上的位置，只留下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城市上空，提防着偶然间冒出的“天眼”。仅仅是几百米，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但他还是要走的。

林晦紧锣密鼓地思索着。火车、飞机……的确都是理想的交通方式，但暴露身份信息无疑是危险的。如今的社会，连出租车司机都有出众的警惕性。高功率的权衡消灭了他的大脑灰质细胞，幸而他在崩溃之前流窜到了汽车站。

“买票？二十五一张。”挎着腰包的售票员靠在小巴边，边剔手指甲边说。

“到哪里。”

售票员拍了下挡风玻璃前褪色的行程卡，“霍城到楚市。”

“几点发车。”

“半个小时后。”

林晦想了下，从车上退了出来。顺着长排的小巴车列一一浏览过去，目的地无非是临近的几个市，大多是他没去过的。相较之下，他只对楚市有个朦胧的印象，好像曾经听谁提起过。

他回到第一辆车前，对售票员说，“要一张票。”

林晦选择了中后段靠窗边的位置，抱着胸，开始闭目养神。一晚上没合眼，他原本是很困的，但眼前黑下来的一瞬，他又不可抑制地回忆起昨晚的画面。

白瓷砖上晕开的血。

林晦腿肚子一抽，惊醒了。

他本就有些晕车，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症状更甚，不消一会儿就干呕起来。幸好胃里没什么东西。

挨了三个钟头终于到了站。

林晦下了车，两条腿好似有自己的想法，带着他穿过马路，穿过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