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媛眼疾手快拽住了他。

裴煜惊魂未定地挂在一条冰缝边上，身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看我！别往下看！”

裴煜望着陆媛紧绷的脸，声音颤抖。

“陆媛......我......”

陆媛心头一颤，温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一句话，奇迹般的抚平了裴煜心中的不安。

好像只要有她在，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陆媛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把裴煜往上拉。

冰缝平滑，摩擦力小，拉起一个人很费劲。

足足十几分钟，裴煜才脱离险境。

他还抓着陆媛的手不敢放，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陆媛拍拍他的头：“没事了，阿煜。”

他有点想哭，手上滴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他一愣。

不是，他还没哭呢。

低头一看，鲜红的液体已经蔓延了整个手掌。

是血。

裴煜的目光顺着往上，一下子慌了。

“陆媛，你的手臂......”

刚刚情况紧急，陆媛趴下救他时手臂扎进一根冰刺里。

她顾不上疼，一心只想救人。冰刺越用力扎得越深，等把裴煜拉上来，血已经洋洋洒洒流了满手臂。

“好多血啊......陆媛......你疼不疼啊......是不是扎破大动脉了......”

陆媛看他眼睛发红，心一颤一颤的。

“别怕，我不疼。天气冷，血很快会凝固的。”

一阵烈风刮过，两人被雪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暴风雪要来了，阿煜，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

陆媛四下观察，带着裴煜走到一处避风的雪窝后面坐下。

裴煜抹了把脸，找出安全绳绑住她的手臂。

可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

他慌乱地呼叫基地求救：“......陆媛受伤了，流了很多血......风雪太大我们出不去......我们在......在......”

陆媛叹了口气，拿过对讲机：“神女峰往下200米，向西80米左右，2号雪窝这里。”

“可能扎破大动脉，血一直在流。嗯，你们尽快。”

关了对讲机，裴煜还红着眼盯着她的手臂看，好像看着就能止血。

陆媛犹豫几秒，抬手轻轻捂住他的眼。

“别看了。暴风雪来得快去得快，基地的人有经验，很快就会来的。”

裴煜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手心，好像扫进了她的心里，麻酥酥的。

血流得太多了，陆媛开始头晕，乏力地靠在石壁上。

见她如此虚弱，裴煜慌了神：“陆媛，你别睡......你睁眼看着我......”

“不是说暴风雪很快过去吗，怎么还没停啊......”

“陆媛，你别死啊......”

“你不该救我的......”

陆媛闭着眼，无力地笑了，喃喃地说：“怎么会不救你......”

“我等了你好多年啊......”

裴煜有些哽咽：“你......你说什么......”

陆媛实在听不了他哭，哄着他回想过去：“明德中学，体育课的天台，小没良心的，你都忘了......”

明德中学......

裴煜的思绪往十年前打了个转，忽然顿住。

“你......你是......多吉？”

裴煜整个人呆住，无法把面前这个高挑飒爽的女人和当年黝黑瘦小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他那时躲到天台不上体育课，总会遇到从藏地转学来的藏族女孩多吉。

多吉话不多，但同病相怜的遭遇让裴煜对这个女孩不自觉产生几分亲近和怜悯。

他有姐***爱，帮助他一步一步走出丧母之痛。

所以他也努力安慰鼓励多吉，希望她能好好生活。

一年后，多吉初中毕业，两人再无联系。

她只是他人生的过客，她却把他放在心里很多年。

连大学的志愿，都是受他影响填的航空航天。

陆媛的声音渐渐淡去：“我改了汉名，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谁知，大三那年，你也考进了我的学校，成了我的直系学弟。”

“我很高兴，想立刻去找你。”

“可你把我忘了......”

“你好像不再热衷宇宙，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女人......”

“她对你很好，你过得很幸福。”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你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我也为你高兴。”

“没想到再见你，会是在基地，你一副要碎掉的样子......”

“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高兴点......”

“我没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回应......”

她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几不可闻。

裴煜的眼泪汹涌而出，狠狠把她抱进怀里，哽咽着说：“你撑住......陆媛......”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给你回应......”

“活下去......陆媛......我要你活下去......”

陆媛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发丝。

“好，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