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次皇子和公主都会来，你帮我瞧瞧脸上敷的粉如何？三皇子会喜欢吗？”

“美极了，你这是在哪间铺子买的……”

亭台楼榭，曲水流觞，飞檐翘角，曼曼纱帐飞舞，香气清幽，宁静怡人，处处布置都透露着一派风雅。

这次赏花宴名义上是赏花，但实际的意义大家早在得知有何人来参加的时候便已心知肚明——无外乎是让适龄的男男***相互见一面，若是有相配的，那是最好不过。所以，这场宴会形式也是格外松散，没有太多规矩，只不过在男女之间立了一道纱帐，微风吹过便漾起波纹，可以看见对面影影绰绰的身影。

来参加的各位贵女公子们都卯足了劲收拾打扮自己，若是能被公主或皇子瞧上，那岂不是一步登天？

石雨青三人历经过早起的酷刑后，早已没了半条命，瞧着人还坐在宴会雅座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现如今还能维持住面上笑容已是不易，根本没工夫注意谁来了、谁又走了。

“何时开席面，好饿……”林小草揉了揉肚子，小声嘟囔。她如今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早上吃的那点根本不够，还没到午膳时分便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但此等盛大的场合规矩多，早在她们还没出发之前便有嬷嬷讲过到了宴会上一定要守礼，不可胡乱行事。

林小草不想给王文心惹麻烦，便想着再忍一忍，忍到午膳时分便好了，但不知是不是她饿昏了头，眼前竟是出现了一碟光泽晶莹的蜜饯。

顺着碟子看上去，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利落黑色骑装，头发高高束起的女子。她手伸向林小草，眼睛却向另一边眨了眨：“小心肝，想不想我？”

王文心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觉漾起笑意：“静娴！你怎么也来啦！”

“我爹硬逼我来的，他说我身上没一点女孩的样子，叫我来宴会上向其他贵女好好学学。”陈静娴一边说，一边将碟子摆在林小草面前，见她犹豫便直接拈了一块送入自己口中：“瞧，我也吃了。没必要为了这种***规矩饿着自己，这玩意可甜了，快吃。”

嘴上吃着，她眼睛也不闲着。顺着在场三人绕了一圈，正巧对上石雨青的眼神，便很是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在***上，冲她打了个招呼：“你也好啊，小美人。”

石雨青嘴角一抽：“……”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一见这人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了。

王文心刚被找回来时，这人便赶来探望过，搂着王文心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嘴上功夫很是花哨。也不怪她没认出来，当时陈静娴穿的是一套规规矩矩的裙装，而她今日这身——石雨青上下扫了她一眼——活像是从哪个马场上刚下来的！

陈静娴手一挥：“我才不想来这种没意思的宴会，除了对酒吟诗就是对花咏叹，无聊的要死。不过嘛——”

她话题一转，笑眯眯道：“早知道你也来的话，我就约着你一起了，你是不知道，我爹他……”

她喋喋不休地吐槽着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平日呆在闺阁的女子们很少听到的趣事，王文心听的目不转睛连连点头。

她们姐妹相聚，石雨青自然是不好去打扰，向旁边一瞥，见林小草正对着盘子吃的有滋有味，便也歇了同她聊两句的想法，独自一人盯着不远处的一株兰草发起呆来。

很快，旁边一女子的惊呼穿进了她耳朵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什么？六公主今日也会来！”

听到关键词，石雨青往那边看了一眼——是几个身着华服的少女，正摇着团扇解暑闲聊。

“你的消息未免也太过落后了，”其中一人掩面笑了几声，“这还能不知道，她阵仗那么大，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注意她一人吗。”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公子钦慕她，就连国公府的小公子也……这样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哎呀，正是这点叫人比不上呢！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也不再遮掩声音。眼瞧着话题越来越不堪入目，听了几耳朵的王文心忍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将那群人吓了一大跳：“你们太没礼貌了！tຊ怎么能这样说公主？公主是个很善良的人！”

众人起先被唬了一跳，但见她面颊涨红，眼里***泪珠，任谁瞧也是一副任人***的软包子样，便翻了个白眼道：“你谁啊？！偷听其他人的谈话还随意打断，这就是你的礼貌吗？”

这人偷换概念，其余人也是一丘之貉，纷纷附和。有眼尖的更是一眼便瞧出来，叫道：“这人的父亲是个商人！怪不得如此上不得台面，原来从根里就是臭的！”

“你，你……”王文心从来不曾与人起过冲突，方才那一下将石雨青都吓了一大跳。但方才的爆发好似用掉了她所有的勇气，如今被人指着鼻子质问，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雨青十分瞧不上这样抱团欺辱人的情况，无论对面是无依无靠的小乞丐、还是有权有势的富家贵女，都不能这样欺负人。眼瞧着王文心眼睛含泪，她以手撑地便要站起来给她撑腰，却不想有一人比她更快——

“我说，你们这群人是闲自己日子过得太顺遂了，想提前去地府打探打探情况？这么上赶着找死呢？”

陈静娴拍拍手上的糖渍站起身来，眼也不抬便是一顿输出，直将那几名贵女怼得脸色发青：“看来我老爹真是说错了，你们这种素质白送我都不要，还学习？呵呵。”

王文心见有人为她撑腰，也坚持道：“六公主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

一名带着臂钏的女子讥讽道：“她善良？若是真的心怀天下子民，怎么不见她直接剃度了住在佛寺里，为国祈福呢？还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做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来博人眼球！”

石雨青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这个也瞧不上，那个也看不起，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你有什么壮举？若是没有，就快些闭嘴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你又是什么人？”她上下扫了一眼石雨青地穿着，“不过只是一个陪同的丫鬟，竟也敢这样同本小姐说话！”

石雨青不卑不亢道：“心灵高尚与否和身份高低并无关系。”

言下之意是——你这个黑心烂肝的坏东西，插上鸡毛也变不成凤凰略略略！

臂钏女子也不是傻的，自然是听出来了石雨青在拐着弯的骂她，不禁气急道：“……你！”

陈静娴哈哈大笑：“她？！我家狗撒泡尿都比她积累的功德多。你有在这里讥讽别人的功夫，还不如去佛堂多捐点香火钱，也让大家瞧瞧你的善良？哦~我竟忘了，你可舍不得呢！”

陈静娴自带十级加强嘲讽功力，一通不带脏字的骂将那臂钏女子激得眼睛通红，登时什么也顾不得了，随手抄起一件酒器便丢了过去，一副想要和她同归于尽的做派。

陈静娴动作很快，她侧身一避，那酒樽便“砰！”的一声炸响落在另一人的脚边，淋淋沥沥的酒液撒了满地。

“大胆！何人胆敢行刺公主？！”

这一声呼喊仿若平地惊雷，将在场所有人都劈得神魂震颤——当今圣上共育有十几个孩子，但处于适婚年龄的便只有二皇子，三皇子和六公主。其余不是年岁太小，便是已经嫁与外族和亲。那么，现在能来赏花宴是哪位公主便很明显了——

侍女缓缓拉开珠帘，那坐在其后冲她们微笑示意的女子，正是方才话题的中心，六公主上官云。

在场目睹了一切的众人叫苦不迭，特别是方才浑然不怕的几人，更是骇得面如金纸——不是说公主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到吗？怎得提前来了？

谁也不知公主在此地站了多久，也不知她究竟听进去多少。

方才那名对着王文心趾高气昂的臂钏女子，此刻也随众人一同恭恭敬敬向六公主请安问好，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上官云瞧着众人乌泱泱跪了一地，环视一周，极快的与石雨青对上了视线，又极快的移开了眼神，丝毫没有停顿。她微微一笑，语调温柔道：“平身吧。在这里大家都是姐妹，不用拘这些俗礼，快请起吧。”

宴会的主角到齐了，让人期待已久的宴会便也开始了。

陈静娴百无聊赖地坐在***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下巴往远处抬了抬：“真是无聊的宴会，无聊又虚伪的人——瞧吧，那个戴臂钏的——方才还一个劲地说人家有多么多么不好，现在看到公主来了还不是第一个巴巴的凑上前去。嘴上聊的是什么诗词歌赋，其实心里想的全是荣华富贵，真是无趣。小心肝，过两天我带你去马场上骑马好不好？那才叫好玩呢……”

陈静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会便从方才的恼怒中转了过来，开始变着法地逗王文心开心。

但石雨青还是没缓过劲来，多次循环的经历让她养成了回顾事件的习惯。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仔细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最后停在了上官云那与她遥遥对望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