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庙。

灯影绰绰，将跪着的公仪勉身影拉长。

不知哪面宫墙外，打更人敲着梆子一下一下在耳畔渐远。

宋长昭沉默上前，良久，她才低哑着声音开口：“我只想知，你为何这般不愿娶我？”

公仪勉身影未动，只冷淡道：“本宫厌你。”

四个字，轻轻飘飘，却又如一颗巨石沉沉压在她心里。

她是将军，自以为早已心肠似铁，却又为他生出百般痛楚。

宋长昭再问不下去，她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太庙门口。

她声音暗哑：“陛下说你可以起来了。”

公仪勉没有起身，冷冷道：“我不会领你的情。”

烛火摇曳，将宋长昭的影子照得晃了晃。

她没有回头，走出太庙大门，冷风吹来，拂走她眼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波光。

身后公仪勉转头看向她决绝的背影，胸中怒火上涌，攥紧了手。

太子弃婚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三日后，皇帝特地为宋长昭举办宴会，以示恩宠。

余晖斜照，朱红宫门次第而开，宋长昭一路走向举行宴会的德光殿，每一步却都隔上了回忆的窗。

她本与公仪勉青梅竹马，这深深宫墙中，每一寸都留有他们共同回忆。

脚下的青石板路，他们曾牵手一起从这里跑过。

前面不远处的金云台上，他们一起钓过鱼，下过棋。

往事历历在目，分明岁月静好，可他和她却已经物是人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越走越远。

也许是那年兄长战死，她接手宋家军......

又或许，是在爹爹战死那年，她拿起剑策马奔向北境开始......

她与公仪勉，终究有缘无分。

快到德光殿，身后突然有脚步声接近，宋长昭回头，就看见一身锦袍的林丞相。

她拱手行礼：“林相。”

林丞相忙赔笑拱手：“宋将军客气了，本相该向你赔礼才是。拙荆不识大体，趁我下江南巡查之际想将女儿嫁入东宫，本相昨夜方归，实在羞愧啊......”

宋长昭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嫁女这样大的事情，林丞相不可能不知道。

宋长昭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微微拱手：“长昭自然不会和无知妇孺计较。”

德光殿。

宋长昭一进殿，皇帝立刻说：“长昭，你坐到太子身边去。”

宋长昭身形僵了一瞬，转头去看公仪勉，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他眼中的反感与不悦。

她紧抿了唇，硬着头皮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公仪勉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她。

宋长昭眼神微暗，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她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去看公仪勉，却见他遥遥举杯，而举杯的方向正是

女眷方向的——林瑟瑟！

两人举杯对饮的样子，仿佛心心相印，而自己就是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

宋长昭低下头，用喝酒掩饰绷直的唇角。

酒水甘甜，入口却是苦涩的。

宋长昭不禁苦笑，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喝酒就是和公仪勉一起——偷喝了陛下三十年的陈酿。

醉醒之后，两人还被罚扫了整个东宫......

当年也曾情投意合，两小无猜。

如今那些感情却像这酒，由甜变苦。

殿上响起一阵鼓乐，群臣饮宴，一群舞姬踩着鼓点上前，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忽然，杯中酒泛起一阵细纹。

有人一声惊叫：“刺客！保护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