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攻略厉斯宸的第十二年，我是所有人嘴里他最爱的妻子。

同样，厉斯宸也为我造了一个满是爱和温柔的丈夫。

直到我看到他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和她抵死缠绵的样子。

我才骤然清醒，他所有的情话和承诺不过都是空话。

我决定脱离这个世界。

一点一点把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全都抹去。

直到我脱离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厉斯宸疯了。

1.

「系统，我要脱离这个世界。」

桌上的窃听界面依旧停留在厉斯宸和俞初夏抱在一起拥吻的照片。

脑海中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响起那熟悉的机械声：

「宿主已于五年前完成攻略任务，现为宿主成功申请脱离该世界。」

「宿主，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和这个世界告别。」

半个月吗？

足够了，反正现在的厉斯宸温香软玉在怀。

就像俞初夏说的一样，我已经「不新鲜」了。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桌上原本还热气腾腾的菜肴，现在全都成了残羹冷炙。

我扶着餐桌起身，将一盘盘剩菜倒进厨房的垃圾桶里，系好带子，下楼扔进垃圾箱，一气呵成。

躺在床上的时候，玄关响起开门声。

不过几分钟，身上带着些酒气的厉斯宸推开卧室的门。

见到我躺在床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的神色：

“对不起，老婆，本来昨天就该从锦城飞回来的，结果临时谈了个合作，错过了你的生日。”

他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在我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珍重而又深情：

“我给你准备好了生日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他从一旁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我。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然后打开，里面躺着一条极精美的粉钻项链。

如果换作一天以前，我或许还会满心欢喜地收下这份礼物。

可是自从我看到厉斯宸和俞初夏的朋友圈照片后，我就宛若吃下去一只苍蝇一般难受。

可我还是敷衍地送了他几个字：“谢谢老公。”

厉斯宸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只是轻轻在我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我随意把那个盒子扔在床头柜上，躺下去仰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思绪繁杂。

十年前，我独自一人给葬身车祸的父母处理了身后事，神情恍惚中被路过的大货车撞到，濒死之际和系统签订了契约。

我到这个世界来拯救「活阎王」厉斯宸，攻略成功，系统就会奖励给我10个亿。

于是，我成了厉家的干女儿，在所有人的反对声中永远站在厉斯宸那一边。

他被厉家人欺负，我就站在他身边为他出头。

他受伤生病，我就彻夜不眠地照顾他。

他母亲忌日的时候，我也会陪着他在墓园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让厉斯宸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陪着他从一个不被人待见空有名头的厉家少爷，一步步走到如今独当一面杀伐果断的厉家掌权人。

我还记得，厉斯宸和我求婚的那一天，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头一次红了眼眶掉了泪。

他说：“阿槿，是你陪我奔赴每一场山海，也只有你会坚定不移站在我身边。”

他说，“阿槿，我会爱你一辈子。”

2.

我闭上眼，脑子里都是他和俞初夏拥吻的画面。

一辈子也太短了。

我落入一个带着绿茶沐浴露气味的怀抱里，厉斯宸将我紧紧圈在怀里。

不多时，我身后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此时此刻，我却睡意全无。

挣脱开厉斯宸的怀抱，我赤着脚去了客厅，见到他随意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我下意识地就去掏他的兜，却在里面发现一枚戒指。

戒圈内刻着一行字母——「C&C」。

斯宸和初夏。

我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走出这扇门，他就戴上这枚代表着他和俞初夏爱情的戒指。

回到这个家，他又会重新戴上我和他的婚戒。

我只觉得眼前的不是戒指，而是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地凌迟着我的心，让我痛到几乎站不住脚。

厉斯宸，我结婚五年的丈夫，从前说着只爱我一个人的丈夫，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俞初夏，厉斯宸的助理，他资助的大学生。

一个明媚又坚韧不拔的女孩。

所有人都说，厉斯宸是个深情的，十年了身边也只有我一个女人。

可现在，俞初夏成了他的例外。

为了厉斯宸，即便我攻略成功，也选择留在了这个世界，陪在他的身边。

可是现在，他的爱分给了别人。

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厉斯宸背弃了他的誓言，我也不要他了。

我无意间看到他衣兜里的登机牌，分明到江城的时间就是昨天。

看吧，他多爱俞初夏啊，为了和她在一起，宁愿错过我的生日。

我不着痕迹地将东西全都放了回去。

等我重新躺回去的时候，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

厉斯宸下意识地将我搂紧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嘴里嘟囔着：

“阿槿，不怕，我在。”

我看着厉斯宸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

哪怕在睡梦中，他也依旧记得我害怕打雷。

可是厉斯宸，你为什么会把爱分给别人？

等我再起来的时候，就见到厉斯宸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

“醒了？去洗漱来吃饭。”

我愣在原地片刻，被他催促了好几遍才回过神来。

五年前厉斯宸的生日，我心血来潮地想要为他做一顿饭。

那是我第一次下厨，手忙脚乱了好一通，不是被油溅了，就是差点被刀切到手。

厉斯宸看着那一桌子菜，又见到我泛红的手背，他红了眼眶。

珍而重之地抚摸着我的手背，他说：“我的阿槿生来就是享福的，这些洗手作羹汤的事情，以后我来做就好。”

从那一天起，厉斯宸开始跟老宅的厨师学着下厨，到了现在，他的手艺已经很好了。

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会做给我吃。

3.

吃过早饭，我将厉斯宸送出门，转身去了他的书房。

这里，我不常进来。

他桌子的抽屉里，多了很多「便宜」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有乌龟造型的钥匙扣，也有很多看起来像是亲手做的东西。

每一件都被厉斯宸「珍藏」了起来。

我都能想象到，他一拉开抽屉看到这些东西时，会带着怎样的笑脸。

也许是我平常太放心厉斯宸，才能让他这样「肆无忌惮」地把俞初夏送给他的东西带回属于我们的家。

我起身，视线停留在他桌子后面书架上那格格不入的盒子上。

我拉开柜门，把那个盒子取出来，里面每一件，都是我和厉斯宸的回忆。

有我送给他的第一块手表，也有他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

可是这些东西和俞初夏送给他的东西放在一起，竟然显得如此可笑。

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位，然后离开他的书房。

开始收拾我留在这里的所有东西。

我联系了奢侈品的二手商，打算把这些东西都便宜处理了，然后把卖来的钱全都捐出去。

也算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做的最后一件善事。

当店员取下展示柜里的那条蓝宝石项链时，我突然叫住了她。

那是厉斯宸成为厉家真正的掌权人时，花了一个亿给我拍下的项链。

我还记得当时，整个江城的人都在说，厉斯宸爱惨了我。

“夫人......这......”

“先留着吧。”

到底，这条项链是得暂时留着的。

送走店员，跟她约定好下一次上门取东西的时间，我收到了好几条消息。

全都是俞初夏。

她和厉斯宸十指交握着，桌子上放着价格不菲的项链、手链，手边还有一杯红酒。

她说：

「谈诗槿，厉太太的位置你坐不了一辈子。」

「你在等着他回去陪你过生日的时候，他却在我的床上，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最爱我。」

她说，

「谈诗槿，你已经28了，你不年轻了，为什么不肯放过厉斯宸呢？」

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痛了，我麻木地看着她给我发来的，她和厉斯宸的合照。

照片里，厉斯宸看向她的眼睛，是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这些照片，就好像厉斯宸握着钝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捅着我的心脏，那里，早已经血肉模糊。

不多时，她又发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她和厉斯宸唇齿交融，我听见厉斯宸叫她「宝贝」，我也听见厉斯宸说爱她。

我没有回她，只是颤抖地关上了窃听，踉跄地走到阳台。

直到微风吹过脸颊，带来一阵凉意，我才发现，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擦掉脸上的泪。

厉斯宸，这是我最后一次因为你掉眼泪了。

我不打算和厉斯宸离婚，我不想让俞初夏觉得自己要得逞了。

我准备让他们俩一辈都痛苦的偷偷摸摸下去。

4.

厉斯宸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少了很多东西。

他挽起袖子，我却隐约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甜到发腻的香水味。

我坐得离他远了一些，手里***平板，没去看他：

“啊，送去清洗和保养了。”

他虽然怀疑，但看见那条蓝宝石项链依旧放在柜子里，也没再说些什么。

我眼尖地看见他手上多出来一串黑曜石手串。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我心里一沉，装作无意地问他：

“老公，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戴手串了？”

我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他急忙摘下那串黑曜石手串，塞进他的上衣兜里：

“啊，看着好看就买了。”

我点点头，没有否认他的话。

这样「廉价」的饰品，向来不符合厉总的身价，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俞初夏送给他的。

见我兴致缺缺，换了家居服的厉斯宸坐到我的身边将我圈进怀里。

“阿槿，那天我因为工作错过了你的生日，明天我一整天都是你的，我给你补过一次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没说话。

直到他的眼底爬上狐疑，我才点头：“好啊。”

他的窃听来了消息提醒，头一次背着我去回消息。

不用想，一定是俞初夏。

直到厉斯宸睡熟，我才拿起他的窃听看他和俞初夏的聊天记录。

俞初夏想让厉斯宸明天陪她去逛街，厉斯宸拒绝了，他说，他必须得陪我一天。

我将窃听放回原位。

如果，俞初夏真能安分的话，她就不是俞初夏了。

他陪着我去了游乐园，逛了街，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挑了一对袖扣给他。

一对，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的袖扣。

厉斯宸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可他还是收下了。

夜幕降临，厉斯宸说，他订了那家我想吃很久的餐厅。

上了菜，他的窃听开始不停震动，他皱着眉头一次又一次按掉。

5.

我将虾滑咽下去，才开口：“去接吧，万一有急事。”

他仿佛得到特赦令一般拿起窃听就离开了。

明知道谁给他打的电话，但我却没有意想当中的难过。

我静静地把自己的肚子填到八分饱，厉斯宸才回来。

他的脸上带着歉意，握住了我的手：“抱歉老婆，公司突然有急事，我必须去处理，我已经结了账了。等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我扯出一个笑来：“你去吧，我自己叫车回家就好。”

他起身，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拿着外套和***出了门。

我咽下最后一块鸡肉，擦了嘴，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门。

叫了个车，我跟在他那辆卡宴的背后。

他的车停在一个居民楼下，俞初夏早就等在那里。

他下了车，俞初夏就冲进了他的怀里，我隔着车窗，看见他和俞初夏吻得难舍难分。

然后，他和俞初夏相拥着上了楼。

我看着电梯停在15楼，我也跟着上了15楼。

直到我出电梯，他们都还没进门，依旧在门口唇齿交融。

片刻后，厉斯宸用指纹开了门，我一步一步走到门口，不过多时，隔着门缝，我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有一声黏腻的娇喘。

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回去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我就这么淋着雨走了出去，在路边拦下一辆车，然后淋着雨回家。

不会再有人给我煮姜茶了。

窗外响起雷声，我却不再害怕。

等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机械声：

「宿主，距离您脱离本世界还有两天。」

两天，足够我处理掉剩下所有的东西了。

我看着手上那枚戴了八年的戒指，将它取下来的时候，还留着一圈淡淡的戒痕。

我把它和那条蓝宝石项链放在一起，等明天店员上门的时候，一并卖出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我被厉斯宸圈在怀里，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

被我的动作弄醒，厉斯宸轻柔地取下我额头上的退热贴，然后额头贴着我的：

“终于退烧了。”

“阿槿，你知不知道你烧了一晚上。”

他的语气里虽然有责备，但却依然带着温柔和无奈。

他伸出手来掐了掐我的脸颊：“快起来，我去给你盛粥。”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

他是怎么能做到，几个小时前还和俞初夏颠鸾倒凤，现在却将我当成易碎的珍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

我端起碗来的时候，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无名指，皱起眉头问我，语气里似乎带着些急促：

“阿槿，你的婚戒呢？”

6.

“啊，弄丢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摩挲着我空荡荡的无名指：

“没关系，等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再送你一枚更好的。”

我没说话。

哪里还有以后呢，厉斯宸。

我就快要解脱了。

吃过饭，他接了个电话。

然后带着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对不起啊，老婆，我临时有个会。”

“去吧。”

我没起身，窝在沙发上裹着毯子没看他。

他三两步走过来，抬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你按时吃药，粥我放在保温桶里，饿了你自己盛好吗？”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再不走，等下收奢侈品的店员就要上门了。

看着那条蓝宝石项链和那枚钻戒被一起装进首饰盒里带走，我心里仿佛松了一半。

送走店员，我将卖了所有奢侈品的钱全都捐了出去。

然后推开厉斯宸书房的门，拿出他放在柜子里的盒子。

这些东西，我一样也不想留给他。

我把他写给我的情书，我写给他的情书，我的照片，我和他的合照，全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至于那块我送给他的表，也被我砸了个稀巴烂，然后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做完一切，我把打印好的我和俞初夏的聊天记录，他和俞初夏的合照全都放进了那个盒子里。

然后，再把那个盒子放回柜子里。

厉斯宸，希望你会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

厉斯宸回来的时候，见到衣帽间我那空空如也的首饰柜子，那条蓝宝石项链也不见了。

他皱着眉头问我怎么回事。

我平静地看着他，撒着谎：“没什么，就是收起来了而已，一直不戴放在那里落灰也怪可惜的。”

他虽然依旧怀疑，可还是没说什么。

他走到我的身边，抱住我，脑袋在我的脖颈间蹭了又蹭：

“老婆，你是不是觉得那些都旧了？没关系，等我明天就让人把最新款的送来给你挑。”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用了。”

厉斯宸终于察觉到我的异样，他抬起头来看向我，似乎要将我看穿：

“阿槿，你怎么了？你最近很不对劲。”

你看，他多迟钝，直到现在才发现我不再像从前一样黏他。

也不像从前一样每天都会亲吻他，跟他说爱他。

就连上床这件事，我也一直没和他做过。

毕竟，我嫌脏。

我一把推开他的头，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没什么，就是大病初愈，有点累，我去睡觉了。”

7.

我听见他进了浴室，有冲凉的声音。

他的窃听一直在响。

看起来，俞初夏已经等不及想要成为「厉太太」了。

半个小时后，他从浴室里出来，然后拿着窃听进了浴室。

我听见他在打电话，他好像在说：“夏夏，等我。”

几分钟后，他从浴室里出来，带着些凉意的唇落在我的额头。

我被子下的手早已经握紧成了拳头，我再极力忍着不打他，他是怎么能做到，前一秒跟他的小情人说等我，下一秒还能亲我的。

他不恶心吗？

可我恶心。

十分钟后，玄关大门被关上。

我突然就想到我那本满是厉斯宸的素描本，还有我和他的结婚证。

我爬起身来，将那本素描里的每一页一张一张撕下来，然后扔进盆里，和结婚证一起烧掉。

这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几件东西。

哦，除了窃听。

于是我叫来系统。

“系统，我的窃听，可以在我脱离这个世界的时候，麻烦你把它销毁吗？我不想留给厉斯宸任何东西。”

「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案，我终于放下心来，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我在客厅坐了***，厉斯宸没有回来。

可我的窃听却明明灭灭个不停。

全都是俞初夏发来的。

每一条都在告诉我，厉斯宸有多爱她，和她在床上滚了多久。

厉斯宸喜欢什么姿势，最喜欢在床上和她说什么情话。

事无巨细。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发了一张厉斯宸的睡颜过来，她**着上身，厉斯宸枕在她的身上沉睡着。

我早已经麻木了，心里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我对厉斯宸的爱，早就被现实一点一点消耗殆尽。

我终于在这一刻拿起***敲敲打打，回了她一句话：

「那很好啊，俞**，祝你和厉斯宸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然后我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静静看着天边的太阳升起。

「宿主，距离您脱离本世界还有五分钟。」

我其实想过很多次自己脱离这个世界时会是什么样子。

可从来没有想过是现在这样，一地鸡毛之后，平静地接受离开。

对我来说，不过都是解脱。

「宿主，距离您脱离本世界还有一分钟。」

再见了，厉斯宸。

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见了。

眼前出现一片白光，我的意识一点点从这个世界剥离。

临走前，我听到玄关**人的开门声。

我只觉嘲讽，慢慢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