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一日，很平常的一天。

——

自我厌恶这种行为，很少见吗？

我是错误的吗？

在志得意满的时候，人总是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反到了这种落魄的境地上，才会忍不住产生这种我以前最为痛恨的情绪。

自我厌恶……

——

“小安！有人来找你啦！”一大早，外婆就敲响了楚鹤礼的房门。

“见一见吧！”外婆劝道。

刚刚才睡醒的楚鹤礼，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床对面的挂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走过。

他有些愣神。

良久，他发出了略微沙哑的声音:“可以，请让她稍等一会，我马上来！”

房间阴暗，外面的空调箱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不过是暑假以来常有的场景罢了。

深色的眸缓缓又闭上了。

我该怎样描绘未来的图景？

拖鞋走过地板时发出老旧的吱吱声。

楚鹤礼捧了一把凉水扑至面颊，这才感觉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快速地洗漱完，把散落一地的稿纸收拾好。

“扣扣！”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楚鹤礼，我是唐老师，我想进来跟你谈一谈。”

“请进！”

唐老师走了进来，假期里，穿得像个女大学生一样，不像平时那么严肃不好说话的样子。

“房间，有点暗啊。”

“我喜欢暗一点的环境。”

……因为可以静下心来思考。

“拉开来吧！”

楚鹤礼上前拉开帘子，突然感觉之前和宋钰在大雨中发泄的样子很是遥远。

“刷！”

日光再次倾泻而入。

楚鹤礼的眼睛被强烈的日光刺激得有些睁不开来了。

“这次呢，算是临时起意的一次家访。”

“嗯，没事。”

“我昨天去拜访了我之前的导师，他是之前全国综合学科竞赛的常任评委之一。”

楚鹤礼感觉可以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楚鹤礼，何老他，对你印象深刻。”

“嗯。”

长长的睫羽遮住了深色的眸，使人难以了解其中深藏的情绪。

“楚鹤礼，我不想对你多说一些老生常谈的话语，但是我想向你传递这样一个讯息，还有人，在等你重新回来。”

唐老师停顿了一下，她想起了昨天听说楚鹤礼的遭遇后所产生的感情。

是该惋惜，还是该遗憾呢？

不过她并不想成为这两者之一。

所以，她决定进行这次家访。

“楚鹤礼，你的未来远不止蜗居于这小小一方天地啊！”

“唐老师，你看见我房里挂的那幅字没，那是我外公写的，而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唯一一句话，也只是，吾愿吾儿愚且鲁。”

深色的眸内含着锋芒，他首首对向了唐老师的眼睛。

“你们，究竟想让我怎么做呢？”

“怎么做？”

唐老师忽地扬起了一个微笑，她伸出手拿住了纸和笔。

“介意吗？”她问。

“请！”楚鹤礼为她挪出了空间。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西州。”

唐老师写下这样一句极有威势的诗，又何尝不是想唤醒少年之人的热血心肠呢。

但……

楚鹤礼的目光轻轻跳过，跃向了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字上:

“饮茶颂书，不争朝夕。”

“楚鹤礼！”

唐老师抓着手的笔微微颤了一下。

“唐老师。”

你的过去，又发生了哪些有趣的故事呢？

“诗僧贯休。”

“是的。”

“楚鹤礼，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嗯。”

……

“哒！”

一声莫名的声音传来。

楚鹤礼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顺势说了一句:“唐老师，要留下吃饭吗？”

“诶，不了不了……”她下意识地回答道，随后便看见了楚鹤礼脸上的笑意，唐老师这才察觉到，楚鹤礼是在请她离开。

这孩子……

“那就不打扰了。”

“唐老师，再见。”

“楚鹤礼，好好想想。”

“我会的。”

“砰！”

门被关上了。

那么……

“出来吧！”

楚鹤礼轻声开口，手指关节处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

“唔……”

长而微卷的发丝从窗帘的一角露了出来，深色的影子在帘子里慢慢浮现。

“楚鹤礼……”

浅色的琥珀色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鸢眨着明亮的眼睛，有些开心地问。

“刚刚。”

“这样啊。”那不就是一出来就发现了。

鸢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自来熟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气氛很舒服，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能……”鸢突然开口。

“嗯？”

“如果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出现，你还会记得我吗？”

“记得？”楚鹤礼对这个词语感到一些不对劲。

“我是说，思念。”鸢换了一种词语。

“会的。”楚鹤礼如实回答，“因为你经常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如果突然消失很长时间，那我会不习惯，然后就会不经意地想起你。”

“这会是未来吗？”

“嗯？”楚鹤礼有些不能理解女孩话语的准确意思。

确实，鸢的话语跳跃性很强，两个人的对话大多都是答非所问，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我很珍惜你。”鸢如此说道，“因为我很少能看见鲜活的人。”

“鲜活”？

又是一个不合时宜的词语。

楚鹤礼想要思考一会儿。

可是……

“滴答！滴答！……”

那么，只能说出一些不过脑子的话了吗？

“你在哪里？”

楚鹤礼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在哪里……”

鸢明显呆滞了，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在哪里？

一瞬间，如同电路跳闸般，鸢琥珀色的眼眸里变得空寂又呆滞。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

“我也不知道呢。”她回答，露出了平静的微笑，“大概是房间吧，白色的墙壁和青色的花瓶，有时候窗边的帘子会拉开，不过拥有日光的日子却很少见。”

鸢又像以往一样开始慢慢地说着话。

“我喜欢听一些声音，人的交谈声，水流的声音，还有自己心脏里的跳动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一听鸟雀的声音。”

“嗯，小提琴是自己想学的，偷偷拜托平时照顾我的阿姨去换来的。拿走了我好多东西呢，房间都空了一个大角落。”

“我很喜欢那个声音呢！”

鸢突然停住了，伸出了自己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中慢慢伸展开来。

“要走啦！下次再聊吧。”她说。

原来，三分钟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