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的门此时自里而开，出来的是阮姨娘的陪嫁冯妈妈。

姨娘早过了喝药的时间，下人也没将药熬好。

平素一帮子人便是贪吃懒做惯了，她都催了好几次了，此刻窝了一肚子火，正准备撕破脸皮将紫鹃劈头盖脸骂一通解气。

却见到立在院子里的戚姮，双目一愣，不可置信道：“二姑娘，二姑娘您来了？”

冯妈妈老泪众横将戚姮迎进了屋子，顿时有了主心骨。

“二姑娘您可算来了，姨娘的病愈发严重，如今都下不来床了。”

在明间都能清晰的听见姨娘咳嗽的声音，戚姮加快了步伐，绕过鲤鱼戏莲屏风，便见一抹瘦弱似枯木的身子，斜靠在罗汉床头的软枕上，捂着心口平息着喘意。

阮姨娘而今也才三十余岁，却被病痛折磨的面色枯黄，仅眉眼间有些昔日丽色。

戚姮多年不见姨娘，心中悲楚。

前世她跟着李勖远赴凉州，便再未见过姨娘一面，不知她横死之后，姨娘该如何自处。

冯妈妈上前将阮姨娘扶着坐起，喂了口水，道：“姨娘瞧瞧谁来了。”

阮姨娘这才顺着冯妈妈的视线瞧见戚姮，情绪有些激动，又掩唇咳了一阵儿，戚姮想上前去却被她挥手拦了下来。

冯妈妈赶忙解释：“姨娘这是怕过了病气给姑娘，念了好一阵子了，如今人在眼前也不能亲近，真是可怜见的。”

戚姮哪里会嫌弃自己的姨娘，坐到床边，给阮姨娘顺着气，示意含珠将郎中请进来。

济世堂的郎中是青州出了名的岐黄圣手，隔着帘子替阮姨娘把了脉，又开了方子，首言姨娘的病情还未到束手无策的地步，只是耽搁了太久有些棘手，除了吃药之外还需进补调养身子，月余便可痊愈。

戚姮便放心了些，让冯妈妈安排个信得过的小厮随郎中回城里取药。

送走了郎中，阮姨娘愁眉不展，朝戚姮比划手语：“你不该来的。”

自是担心她被姜氏责罚，戚姮笑道安慰她：“姨娘您安心养病，我是趁着夫人出门赴宴的空隙过来，父亲也知晓，下人自会瞒着，只是也坐不了太久。”

闻言阮姨娘才松了口气，提及戚老爷，眸色一亮，“你父亲他可还好？”

戚姮微微一顿，安抚着说了句一切皆好，见姨娘面色阴郁，随即提起西弟戚谦被夫子夸赞一事想让姨娘高兴。

又递上钱袋子，道：“这是西弟让我代为转交给您的银钱，我凑了个整数，整整五十两，仔细着用够半年的开销，平素我会再让人捎带补品过来。”

阮姨娘最是心疼这个儿子，听见他的事才提了几分精神，不等她推拒，冯妈妈己接过钱袋子，眼泪汪汪的道：“到底是哥儿知道心疼姨娘，要在这庄子上待舒坦了，里里外外皆需银钱打点，姨娘可得好好将养身子，熬到哥儿长大成人，便是熬出头了。”

听她这话，含珠倒是有些不乐意了，她们姑娘哪月不是将月银的大半都送给了姨娘，如今一句好都不见落着。

冯妈妈最是会看眼色的，惊觉自己话里的错处，赶忙又将戚姮夸赞了一番。

但言语之中却多是奉承意味，明眼人皆能听出区别来。

戚姮佯装不在意给姨娘奉了盏茶，眼底的落寞之色一闪而过。

都道双生太最损母体元气，昔日姨娘生她时又条件险恶，姨娘产后身子一首虚着，匀不出精力照顾了两个孩子也是有的。

所以作为姐姐，她虽也长在姨娘身边，从小便是奶妈妈带大的，后来奶妈妈离开了戚府，她便被父亲送到了姜氏院子里。

幼时她每每见着妹妹有姨娘亲自穿衣、亲自拍睡，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十分羡慕，但想着姨娘若非身子太弱，于她的事定然也想亲力亲为。

阮姨娘见状掩嘴咳了几声，将冯妈妈支开，要同女儿说些体己的话。

原本还能靠着的身子，在戚姮面前越发虚弱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