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看啊！

莫名其妙。

程洛宁撇过头，与陆明霄拉开一段距离。

陆明霄换上烟白色竹节纹锦衣，正襟危坐仿若孤傲之莲。

他似察觉到车厢内静谧古怪的氛围，斟酌后开口，“是我用词不妥，并无恶意。”

只是认真想与她讲道理罢了。

程洛宁本以为两人一路不会说话了，岂料他竟能率先低头。

可低头归低头，自私这两个字，她很难忘记。

她本是不想他一番好意浪费在伯府，他却说她小气自私。

这个台阶，程洛宁不屑下。

她在心中暗暗道，今日便叫陆明霄见识见识，何为自私。

这承安伯府里的，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马车内气氛仍旧压抑着，陆明霄等不到身边人儿的回答，有些难受。

空中似有乌鸦飞过，挥着五彩斑斓的黑翅膀朝城东飞去。

不同于城北的世族权贵聚集，城东住的大多是官宦或新贵，承安伯府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年过四十的承安伯陆益正在门前等候，他今日刻意穿着一身偏儒雅的水墨长袍，多少能透着几分文人气质。

身侧继妻柳氏拉了拉他，委婉道——

“老爷，您是长辈，哪有岳父像您这样没架子的？二姑爷都到了，大姑爷却慢一步，这显然是没将您放在眼里。”

“闭嘴！”陆益精明的眼中闪过阴霾，“陆明霄深得陛下看重，攀好了这门亲，说不准我们伯府还能再上一步。”

承安伯府传到陆益这里，已经算是官宦勋爵圈子里的边缘人物。

偏偏陆益才学平庸，如今在朝中领着闲差，此生更是升迁无望。

好不容易攀上宁国公府这姻亲，少不了谋划一番。

柳氏语气弱了几分，仍是不甘，“可是，妙妙夫妇都进去好一会儿了，把她们晾在里面，也不好吧？二姑爷好歹是国公府的二公子，老爷也太厚此薄彼了。”

自己女儿回门之日，却得不到重视，这叫柳氏如何能不气。

作为枕边人，陆益哪里会听不出柳氏的怨气？

冷哼一声：“二公子怎么了，还不是游手好闲的纨绔？也不晓得妙妙吃错什么药，不肯换亲，否则这世子夫人还不是妙妙的？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到换亲这事，柳氏也心梗得很，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明霄这样地位的好女婿被程洛宁抢走。

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陆益不由心软，低声叹气，“若是妙妙愿意换亲，何愁拿捏不住一个陆明霄？可惜如今世子夫人是程洛宁，这丫头看着乖顺，实则倔得很，只怕讨不了姑爷欢心。”

与国公府的亲事，对陆益来说，是馅饼也是转机。

奈何落在程洛宁头上，陆益愁得很。

说话时，国公府的车马已经行至眼前，陆益扬起笑脸迎上前去，刚想叫声女婿，就见程洛宁率先从里头钻出来。

他笑容一窒，“初宜，回来了，贤婿在何处？”

陆益眯着眼，都遮不住眼底精光，那是对权力欲望的迫切渴求，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可在上位者看来，愚蠢且虚假。

至少在重生的程洛宁面前，是可以一眼识破的。

程洛宁嘴角勾了勾，在紫苏的搀扶下下车，一边礼貌地喊，“父亲，母亲。”

她的语气无比疏离，偏偏一心攀附巴结的陆益没能察觉，只将视线投向马车内。

下一瞬，陆明霄弯腰而出，不咸不淡叫了声：“岳父，岳母。”

他背脊笔挺，唇角微抿，露出浅笑，看着礼貌绅士，却又感不到亲近之意。

程洛宁站在圈外，看着被“关怀呵护”的陆明霄。

他从容应对，没表现出丝毫不耐，游刃有余地应对陆益的糖衣炮弹。

程洛宁见平时装模作样的父亲，在陆明霄面前这副德行，眼中不禁浮现嘲弄之色。

前世陆明霄没有回门，她自然也瞧不到这么有意思的一幕。

在几人没注意时，程洛宁转身直接进了府。

柳氏瞧见，率先喊住她：“初宜！”

柳氏的声音一出，陆益才注意到女儿竟顾自进府，没了一点规矩。

陆益立即朝陆明霄解释，“贤婿见笑，怪我平日里没教导好。”

陆明霄摇头，声音平淡，“无妨。”

说着，目光朝程洛宁的方向望去，只见她恍若未闻般潇洒走进府里。

正厅中。

程洛宁步入时，正瞧见陆妙仪和谢彻两人亲昵地拉着个小男孩说话。

男孩正是陆益与柳氏的儿子，陆冠玉。

陆冠玉今年六岁，脸颊还带着婴儿肥，说起话来一嘟一嘟的，那一双吊梢眼与陆妙仪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冠玉眼珠滴溜溜地转，“姐姐，姐夫，我以后可以去找你们玩吗？”

“当然。”谢彻道。

“真棒！姐姐说姐夫骑马射箭都很厉害，将来一定能做大将军！”陆冠玉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姐夫以后也可以教我吗？”

吹捧的话将谢彻哄得喜笑颜颜。

谢彻毫不费劲地将陆冠玉抱了起来，“好，姐夫教你。”

陆妙仪在一旁看着，不禁与前世对比，更觉得这次没有选错。

直到程洛宁的出现，破坏了他们其乐融融的氛围。

“大嫂。”谢彻将孩子放下，视线不自觉朝程洛宁身后看去。

果然看见了陆明霄在陆益的陪同下进来。

陆益蹙着眉，语气尽量温和，“初宜，你同我出来。”

程洛宁眸光微敛，知道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就因为她先进屋？

她面上没作何表情，跟着陆益走到厅外的偏房中。

“你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陆益压低声音，怕隔音不好，“怎么她能讨得二公子欢心，你就不能讨世子欢心呢？”

“想抓住一个男人，其实很简单，你只需放低姿态讨好……”

“父亲，”程洛宁忽然打断，幽幽道，“我是当正妻，又不是给人做妾的，学不来那妾室一般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