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八怪！看什么看？”

艾花翻了个白眼，撒娇道：“娘，咱们快点把她送出去吧？我还想买一件新衣裳，杨秀才说明日请我去看戏呢。”

面对女儿，妇人笑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好，等把她的卖身钱拿到，我就给你扯块花布买新衣。”

艾花喜滋滋道：“娘最好了。”

她们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要被卖出去的猪仔，而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艾小鹿垂着眸子，敛去刺骨的寒意。

艾花轻蔑的看向低着头的艾小鹿，厌恶道：“你认命吧。”

认命？

不！

她从不认命！

艾小鹿被李春红拖拽了出去，这才看到院子里有好几个人，门外也有些人在看热闹。

其中有一个瘸腿黑瘦还有好些白发的男人，腰间挂着烟袋，眯着眼似是有些不满。

李春红将艾小鹿推到那人面前，那人用泛黄的手指捏着艾小鹿的下巴看了看，就像在挑拣货物。

烟臭味让艾小鹿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原本一边脸就坏了，现在又被你打坏了另外半边脸，这还让我怎么睡得下去？不行，必须给我少一半的钱。”

闻言，李春红不干了，叉着腰睁大双眼，用尖细的嗓子吼着：“说好了二两银子，你去买个不会下蛋的还要三两呢，我这已经是贱卖了，你还要少一半？”

“谁知道她会不会下蛋？有没有被你打坏？一两银子。”

李春红不吃这一套，从怀里掏出契书甩开，指着上面的字道：“这契书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说是二两银子，你来要人就少一半？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不要就滚，我这还少个能使唤的丫头呢！”

“凭什么？分明是你骗我！我来看货的时候，你可没说会把人打成这样。”

双方争执不下，艾小鹿忽然说：“我被抓回来的时候，确实被踹了肚子，能不能生孩子应该要看大夫怎么说吧？”

李春红火大的扬起手，“你个臭丫头，说什么呢？”

艾小鹿丝毫不怕她，悠悠道：“你继续打，打坏了就白送吧，反正钱也到不了我手里。”

陈瘸子眼珠滴溜溜的转悠，“李春红，你是不是心虚？有本事给她看一下。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好好交代清楚，我就拿着契书上衙门告你去！”

“好！大海，你去叫村医，让他来看！”李春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艾小鹿。

只是艾小鹿依旧平静，“顺便请村长过来做个见证吧？免得到时候又出了问题，你们又要扯皮。有村长在，银货两讫，以后大家都不能再闹。”

俩人一听觉得挺有道理，也不管艾小鹿是个什么心思，便让人去请了。

李春红知道艾小鹿不安分，咬着后槽牙说：“村长来了你也得嫁，少在这惹事。”

艾小鹿瞥了她一眼，淡道：“我又逃不出去，只是怕你们以后又拉着我来说这说那，倒不如一次性解决，免得扰我清净。”

听完，李春红皱着眉，这可不是艾小鹿能说出来的话……

可这脸又确确实实是艾小鹿。

村医和村长被请了过来，李春红也懒得再计较那么多，将契书递过去，“村长，你给评评理，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是二两银子，陈瘸子非说一两。”

陈瘸子嗤笑道：“那当初你也没说会把人打成这样，这还怎么要啊？哦，意思是你给我一具尸体我也得受着呗？”

“你蛮不讲理！”

见李春红跟陈瘸子又要闹起来，村长皱着眉说：“好了，让村医看看，若是伤到了根本，还是要酌情少一些的。”

听到这话，陈瘸子嘚瑟了不少，“还是村长公平。”

李春红气的不行，又不敢再打艾小鹿，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就真得赔在手里了。

村医是个老头，虽然有点看不惯他们两家人的做法，但也无可奈何，对艾小鹿说：“手伸出来。”

艾小鹿很顺从的把手伸过去，“村长伯伯，你能念一下契书上的内容吗？我想听一下。”

李春红冷哼一声道：“你听了又有什么用？”

村长看着艾小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因为营养不良特别小，从而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明明有十六岁，看着却跟十二三岁的小孩一样，又是满身伤痕，着实可怜。

“村长伯伯，我被卖了，连听一下契书内容的资格都没有吗？”艾小鹿失落的低垂着头，声音也略微发颤。

或许演别的她演不出来，但装可怜是她从小就学会的技能，用起来得心应手。

村长叹了一口气，说：“念给你听也可以。”

“谢谢村长伯伯。”

艾小鹿道完谢认真听着。

“……因家中用钱之地甚多，今将小女儿以二两银子卖给陈大壮，从此与艾石头一家毫无瓜葛……”

等村长把年月日念完，艾小鹿抬起头问：“村长伯伯说的是真的吗？”

“嗯……”

艾小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家都听到了吧？”

给她把脉的村医停了下来。

李春红有种不好的预感，“死丫头！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艾小鹿微微一笑，“是我耍花样吗？分明就是你自己卖女儿。上面可写着，卖的是你艾石头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们亲生的吗？敢不敢滴血认亲？”

李春红一噎，全村的人都知道艾小鹿不是他们的女儿，滴血认亲完全没必要。

一旁的艾花赶紧说：“那也是我们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你也算养女！”

“养女？那你们有给我办户籍吗？当初你们为了省下每年的税钱，衙门来查人的时候，你们就把我藏在深山里，没有户籍，也没有收养证明，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养女？”

艾小鹿看他们懵了，又继续说：“是人贩子把我偷来送给你们的，你们也算人贩子的同伙，而且养我的钱还是那个人贩子出的。你说，这事要是捅出去，你儿子的学堂还能上吗？还是说，你们想杀人灭口，整个村子的人都帮着瞒住？”

不等他们回答，艾小鹿还说：“知道我离开的时候去了哪里吗？我去跟亲生父母相认了，那可是侯爷，我是侯爷夫人亲生的女儿，他们说会来接我，你们现在杀了我，到时候全村都得陪葬！”

这些话把看热闹的人都镇住了，全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