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温暖，沈姝宁却忽然觉得冷。

“夫君自取便是。”沈姝宁轻声允道。

她垂眸，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

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却如无波古井，再也不是前世为了顾盛景的举动而加速或停滞的样子了。

楚含烟既已回来，便只等顾盛景写下和离书。

到时候两人尘归尘，土归土，各不相干。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似乎困住她两世的枷锁应声碎裂，沈姝宁叫住捧着染霜花走过来的顾盛景，语气轻快道：

“夫君既与楚姑娘情投意合，不如我退位让贤，可好？”

顾盛景闻言，广袖下的手不由一紧。

“夫人说什么胡话，含烟刚回来，你就要跟我和离，是想要她被天下人骂做红颜祸水？”

闻言，沈姝宁只觉得利刃穿心而过。

原来偏爱也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顾盛景喜欢楚含烟，便连给她位份也要考虑她的名声，而不被喜欢的自己，即使是好意成全，也要被说成居心叵测。

顾盛景触及沈姝宁瞬间泛红的眼圈，不由得挪开视线。

他不愿再看，径直转身走了。

翌日。

沈姝宁回到顾府刚刚坐下，顾盛景便寻了过来。

“今日是含烟父母的忌日，我昨儿允她今日带她去护国寺点长明灯，夫人一同去吧。”

闻言，沈姝宁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长睫掩下眼底的苦涩。

她记得顾盛景今日应该要上值的。

连新婚之期都一日不落去上值的人，现在却可以为了陪楚含烟去护国寺而特意告假。

还要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带上她，免得坏了楚含烟的名声。

果真深情。

“妾知道了。”

……

三人沿着林中小径往护国寺走。

行至山腰处时，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将山顶边缘一块石头吹落，直朝三人滚了过来。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

沈姝宁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转，想挡在顾盛景身前。

然而方才还和她相隔不到一尺的顾盛景，已经直奔楚含烟而去了。

沈姝宁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刺穿。

她想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的人，此刻正护着另一个女人。

沈姝宁眼前模糊一片，全然没看到滚石已经近在身前。

就在滚石将要撞上她时，身后沈母安排的侍卫成功救下了她。

顾盛景抱着已然晕过去的楚含烟，道：“含烟体弱，我先送她下去。”

说完，他不再看唇色苍白的沈姝宁一眼，转身离去了。

纵然沈姝宁心脏已然疼到麻木，还是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她提起裙裾，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山脚下的马车里。

顾府，卧房内。

沈姝宁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茶盏，心似是被浸在冰水里，浑身都冷。

门轴轻响，顾盛景推门走了进来。

见沈姝宁魂不守舍地坐在椅上，顾盛景递过一杯热茶：“夫人今日受惊了。”

沈姝宁起身坐到床边，眼睛都没抬，淡淡道：“我无事，您还是去照顾楚姑娘吧。”

语气里满是疏离。

“我累了，想睡一会。”

顾盛景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见沈姝宁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出去了。

沈姝宁躺在床上小睡，她到底还是被吓到了，不久后身上就发起高热来。

模糊间，她又梦到了前世母家被流放时自己去求顾盛景的场景。

大雨滂沱，浇得她一身湿透。

“盛景，你恨我占了楚含烟的位置，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我父母年迈，求您高抬贵手……”

刚刚巡游祭天归来的太子殿下举着伞垂眸看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沈府通敌叛国之事证据确凿，已由大理寺查明，任何人不得求情。”

沈姝宁在满地泥泞里膝行几步，粗粝的砂石磨得膝盖满是血痕。

她揪住顾盛景衣袍下摆，声音已然嘶哑。

“太子殿下，我愿让出正妃之位，从此在您眼前消失，求您放过我全家。”

顾盛景的回答则是把衣袍扯了回去。

她的手心一空，一颗心沉沉坠了下去。

耳畔只有比大雨还要冷冽的声音：

“沈姝宁，这一切，都是沈家本该付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