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八月份，整个国家都在热热闹闹的为奥运喝彩。就连干打垒这种东北小城镇都洋溢着仿佛过年一般的气氛，搞得程安脸上也沾了一份喜庆，网吧的泡面里都奢侈地加了根肠。

图标在电脑屏幕上闪了闪，打开是尹延易在喊他。问他有没有决定好去哪所高中。

他快速地回了几个字：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的学习成绩一般，家庭状况更差。九年义务教育读完就算不错了，他压根都没想上高中。

初升高的考试结束以后，他就找了个工作混社会了，现在他都在汽车生产车间拧了俩月螺丝钉了。

只不过尹延易发来的消息还是挺让人吃惊的：我也没…

尹延易的成绩中上，说话柔和，性子温吞。老妈做生意的，家境也不错，用得着为这事儿犯愁？

程安不热心肠，也没有安慰人的习惯，刚把对话框关了打算接着玩儿CF，就看到话痨尹延易接着发的信息：“我想和你读一所高中，还做同桌。”

“哦！”

“但又想去省重点，因为我大学想考警校。”

“嗯~”程安回答敷衍，

“你说我怎么选啊，程安？”

程安冷冷地回复道：“我不读高中，去你的省重点吧。”

关了QQ，可算消停了，程安很满意终于没人打扰他玩游戏了。

程安还在那个拥挤、嘈杂的网吧上网，不到半夜舍不得回家。家于他来说，只是个住宿的地方，还总有债主上门，烦闷不堪。他可不想每天就这么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断送在那里。

屏幕上主副武器的频繁切换，嘴里叼着云雾缭绕的香烟都填不满他那颗空虚的心。

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要干嘛，他却不知道要干嘛呢？

目标倒是有，他想搞钱，但通往其目的地的途径却一条没有。他现在能找到的流水线工作，就是最好、最安稳的去处了。他忽然觉得游戏没什么意思，很空虚。就是那种看透了这东西玩儿的再好又如何的无趣感。

人年轻的时候都狂，觉得自己才是故事的主角，不甘平庸、自命不凡又无可奈何。程安时常被这种无力感折磨的焦虑不安，但又没法破局，就只能继续用游戏麻痹自己，香烟提升快感，躲在虚拟世界中不愿出来。

翻盖的摩托罗拉响了，程安嘬了最后一口烟屁股接起老爸的电话。

“我们搬走了，你今天自己找地方住吧。”

程安看了一眼手表，好家伙，已经晚上九点半了，现在才说。

“哦。”程安知道责怪、或者骂一顿泄愤都没用。这种事情是要对有良心的人做的。他爸这种把抚养权争过来之后就没管过他的，他当场给他念份儿遗书都没用。

“嘟嘟嘟…”那边忙音了。程安合上手机，只是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声：“网管，包宿。”

可能从很久以前，跟父亲生活在一起的程安就知道，人性大抵如此。所以他从不试探，不刨根问底，只是万事做最坏的打算。

那时候的网吧很火，毕竟家里有电脑的是少数，半夜程安在椅子上睡得迷迷糊糊想上厕所的时候，一看厕所门口排着俩人，就跑出去找墙根了。

刚要开闸放水，旁边的垃圾袋上“砰”的一声把他吓得没尿出来。他往垃圾袋上面看去，以为是谁在窗口扔垃圾，刚要再开闸，旁边的垃圾袋上悉悉索索站起了一个女孩子，看着大概六七岁。

那时候，他第一次看见宋源。

小小的个子，长发披在肩上。穿着一条藏青色短裤和白色T恤……程安想把拉链拉上赶紧走，换个墙根解决，就听见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喊他：“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