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了然的杨妙仪,很快收起表情,顺着女子的话道:“你本无意,我也没有受伤,就不予追究了。”
“谢姑娘。”宫女顺势而起,贴着她的耳,小声道,“请杨小姐看完后立即焚毁。”
说完宫女像是从未见过她般快速转身回到六局之中。
同时杨妙仪也捏紧拳头朝仓山小房走去。
而二人都未察觉远处内务府墙角的黑影。
*
寓教于乐的课后补习班结束,不知谁提议择日不如撞日,大家再去仓山小房小聚。
苏沅刚及笄的年纪,要不是前世太苦,她也是个贪玩贪吃孩子心性的。
当下就同意邀约,况且她想要混入她们之间方便接近杨妙仪。
六局的司药司她常来,但仓山小房她还是头一遭。
听包打听白云月说,原是内学堂授课和讲师休息的处所,司礼监接旨长公主进学事宜后,陆督主命人重新修整,把一应陈设换新。
一人一间,极为宽敞。
而庭院内的花花草草已由司苑局翻新栽种。
因此白云月道:“今晚我们不如在院子里对酒当歌对月小酌。”
提议一出,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
“那要不要去请班小姐和杨小姐?”说话的是只会种地不会看人的许婉婉,恐怕只有她还没搞清楚这区区八人已然分成了五个小团体。
班淑与苏倾。
杨妙仪孤家寡人一个。
白云月表现出了对苏沅更多的亲厚。
原本萧景微是不与人交际的,但刚刚有个被她救赎的少女明显是赖上她了。
最后就是这个以为天下太平的许婉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身份尊贵的苏沅身上,她略微沉吟,孤立班淑拉拢杨妙仪,自己不能做的太明显,以免打草惊蛇,致使任务失败。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对陆忱没用了,那自己的小命怕是熬不到和亲。
何言报仇?
思及此,苏沅大度地说道:“大家都是为六皇姐伴读,不该分亲疏远近。”
众人附和:“哲城公主说的是。”
夜阑听她吩咐去请人。
却只请来班淑,夜阑回报杨小姐身体疲乏已经歇下。
苏沅皱眉朝西厢房看了眼。
学堂上与杨妙仪邻桌的白云月嘀咕一句:“早课时她还好好的。”
“兴许是真累了。”
苏沅面上没说什么,心里苦道,陆忱交代的tຊ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打发了苏沅遣来的人,杨妙仪待在只燃了一支烛火的屋内。
院内喧嚣的人声衬得此处更加清冷。
她举起一张不足三寸长一寸宽的纸条,对准灯芯,火舌一舔,纸的底端立即焦黑蜷缩起来。
不消一息,焚烧殆尽。
杨妙仪眯眼看窗外晃动的人影,心中忿忿不平。
凭什么她们这些庸脂俗粉可以当太子妃,她却要规避锋芒,连舞都不准跳?
既然大姐能当贵妃,她便坐得了皇后的凤座。
*
很快,隔了一堵宫墙的尚食局送来晚膳。
八仙桌八道菜。
红煨鳗、金齑玉鲙、玲珑牡丹鲊、蜜汁火方、四美羹、茄鲞、雪霞羹、滴酥鲍螺。
道道皆以文会宴的标准匹配。
六局二十四司里皆是捧高踩低的人。
她没势的时候,想讨口包子都吃不着,如今知道她圣眷正浓,尚食亲自送来一坛兰生。
“哲城公主,此酒乃为百花所酿,口感清冽甘甜,正适合姑娘们饮用。”说完,尚食命人为九公主与官家小姐们斟酒。
其实这些对于她们这些官家小姐并不罕见,除了小门小户的温宥和没见过世面的苏沅,见到后神色奕奕。
她这个公主是真真白当了。
上一世,十六岁前跟着母亲在后宫里吃糠咽菜,和亲后虽是可汗阏氏,但马背上的民族整日茹毛饮血,肉烤熟了就吃,也没个调料。再等嫁给谢澍,由于他体弱多病,饮食上注意的很,她也就跟着吃的清淡。
所以当她看到这么一桌子菜,既要顾及自己公主的身份,又想食指大动。
那别扭的劲,看得夜阑手心发痒。
酒过几巡,借着酒劲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名门淑女,皆已放开。
最先打开话匣子的是许婉婉,她看着夹在筷中的菜,失意道:“我本不想来的,三月正是春耕最好的日子。”
她放下筷子,问众人:“你们可知番柿此物?”
众人摇头,只有萧景微缓缓说道:“听说是波斯经西域丝绸通商之路带来的一种红果子。”
许婉婉点头,众人叹服萧景微的学识,温宥更是崇拜地冒星星眼。
很多时候苏沅看温宥,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许婉婉又道:“这番柿看着红,可口感酸涩,但经我观察它种植简单产量高,若是能改善口感,必定可以为农民创收。”
她越说越兴奋,苏沅看着她手舞足蹈期冀未来的模样,想起一个人。
一个画在祖宗画像里的人。
大鸢朝开国皇后王皇后,她就是名农家女,虽学识不高,但在太祖爷爷登基后,她立志农桑改革,为民谋福祉,乃是一代明后。
苏沅心想,若是许婉婉成了自己的皇嫂,定是个好皇后。
聊到入宫伴读,大家的兴趣所在莫过于萧景微,温宥大着胆子,问身边的神仙姐姐:“姐姐学识如此之高,又为何进宫伴读?”
“对对,萧姐姐与我们一同伴读,就如孔夫子教三字经,大材小用。”许婉婉接话。
“这个我知道。”三哥白时鸣与谢澍是好友,白云月萧景微四人经常游湖泛舟以琴会友,“因为谢……”
谢字刚出,白云月嘴里的话被萧景微瞪来的眼神嗔了回去。
萧景微眉眼淡扫众人:“爷爷说能为公主伴读是为臣的本分,无关学识深浅身份高低。”
话虽这么说,谁都心里明白,未婚夫妻比起宫外男女大防,能在宝华殿以先生学生的身份日日相见,岂不是更解相思之情。
与苏沅对坐的班淑手持酒盏,一直默不作声,听到这不禁冷笑。
这让看着的苏沅很不舒服,见她就想起苏倾。
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的长公主竟和父皇般一样,连有婚约的人都觊觎。
苏沅眉心微折,灌下一口酒。
正当她想着心事,只听耳边夜阑催促的声音:“公主时候差不多了。”
啊?什么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