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自尊让我无法在这个时候告诉他,我要死了。
这算什么。
我要死了,而他却和何皎皎得了孩子,喜迎新生命。
于是,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单子,将检查单卷成团,攥在身后。
然后,定了定身子。
将满肚心酸、不甘生生咽下去,别过头倔强地说。
“没什么,只是感冒。”
“不劳您烦神,您还是多关心关心何小姐吧。”
“姜宁。”
段闻洲彻底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冷冷地吐出我的名字。
“是真的生病了,还是你来见情夫的借口?”
他的脸色转为嫌恶,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
“段闻洲!
你是如何对小宁的,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不珍惜她,我劝你尽早放手。”
顾驰打断了段闻洲的话。
“放手?
放手成全你们吗?”
段闻洲目光凌厉,却***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知不知道小宁她......”
顾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顾驰,别说了。
我们走。”
我轻轻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
拉着他离开。
我看不清身后段闻洲的脸色,只是转身的时候,察觉到他胸膛微微起伏,似是极力压抑着情绪。
车厢内安静紧闭。
顾城开着车不说话,而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发呆。
我知道顾驰生气我跟在段闻洲身后作践自己的身子。
可年少爱过的人,又怎会轻易放弃。
在无数个瞬间,我确实想过和段闻洲的许多个以后。
半晌,顾驰突然出声。
“姜宁,你和段闻洲离婚吧。
他跟别的女人连孩子都有了,他根本就不爱你!
你大可以再看看身边的人,还有很多爱你的人......”
“顾驰。”
我打断了顾驰的话。
顾驰与我一同长大,在我生病前我从未知道他有别样的心思。
直到我生病后,我才慢慢发觉他对我并不仅止于普通朋友的想法。
只是我这个人心眼小,装了一个人后就再也容不下另外一个人了。
顾驰没再言语,握着方向盘的手因用力而骨节分明。
从汽车的后视镜里,我看到他的眼神,不甘而又落寞。
到家后,我感到疲倦异常。
拖着沉重的身子刚沾上床,就陷入了昏睡。
我做了个梦。
梦见了十九岁那年,段闻洲最爱我的时候。
那时段家还没有出事,他还是段家的小少爷。
从前的段闻洲温柔细致,会用自己修长的手指为我剥虾,会替我梳理湿漉漉的长发,不会把我拽疼。
更会在无数个寂寞深夜,将我圈在怀中。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我只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以及夜里轻轻的一句,
“姜宁,我爱你。”
那时我曾以为,段闻洲只是一时情动,才要和我恋爱。
并未真正将他那句我爱你放在心上。
可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在去学校的地铁上。
那天,也是那么一场暴雨。
雨水慢慢淹到了地下,渗进了地铁里。
地铁停滞了,所有人都呆在地铁上,无法出去。
只能静静看着水位越来越高。
当水位淹没到我的胸口时,我终于沉不住气了,开始害怕起来。
许是那段时间段闻洲给我的爱太多,无时无刻不充盈在我周围。
那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居然是段闻洲。
我摸出***,举过头顶,艰难地给他发了个微信。
“闻洲,我好害怕,我会不会死啊。”
发完微信后,窃听再无信号。
后来整整的三个小时,我都在黑暗中度过。
感受着洪水逐渐没过我的胸口、肩膀、脖颈,就快到口鼻。
迷迷糊糊中,我开始缺氧、犯困。
我突然就觉得好遗憾,我还那么年轻,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和段闻洲有更多的以后。
然后,就在我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
一阵猛烈的敲击声唤醒了我,“姜宁!姜宁!”
是段闻洲的声音。
他带着消防人员,不顾塌方的危险,一节一节车厢地喊我的名字。
直至声音嘶哑,他终于找到了我。
最后,周身的洪水泄去后,我怔愣在原地。
段闻洲再也忍不住,冲过来紧紧抱住我。
透过地铁的玻璃窗,我看到少年洇红的眼眶。
“姜宁。
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
那一刻,我彻底爱上了段闻洲。
我沉沉地转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却感受到男人温热的触碰。
就像那天在段闻洲的怀里那样温暖。
“闻洲......”
我甜甜地叫出了声,唇角笑漪轻牵。
睁开眼,月光透着窗子照进来。
眼前的段闻洲正俯下身来,近距离地盯着我。
一只手正停留在我的脸颊上。
四目相对间,他的眸底浮起惊诧,混杂着在夜色里看不清的情绪。
像是一汪清水里,突然晕开一滴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