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钟情出了庾氏府邸后,火速上了自家马车,坐在车厢里默默抹泪。
过了会儿子,芙儿追出来上车后,她才沙哑着声音命令驭夫驱车回乌衣巷。
回府途中,车厢内,芙儿小心觑着自家**郎哭泣的娇美面容,默默为其拭泪,同时心里也在感叹,这庾五郎怎么就,怎么就......
哎,分明庾五郎与**郎是建康最有名的佳偶,无人不艳羡的一对,怎偏偏庾五郎就管不住自己了呢?
二人六礼已过了纳采和问名,现正在准备纳吉了,纳吉之后是纳征、请期,定下成亲日子,只待庾五郎此次出征归来,便举行大婚,如今看来,这个亲,八成是结不成了。
芙儿一想到庾危意那衣衫不整的浪荡模样,再瞧瞧自家**郎这般伤心难过,她心里不由怨愤庾危意的言而无信,违背誓言,小人一个。
谢钟情则望着车窗外发呆,心里边的痛楚一点点放大。
她想起与庾危意的初见,那年她豆蔻年华,第一次参选花朝节建康贵**们的花神选,在**上一***,引得无数儿郎钦慕,庾危意便是其中之一,也是追求她最为真挚诚恳的小郎君。
庾危意自北疆初回建康,回来当日便遇上了她的表演,自那之后,他打探了她的消息,想尽办法接近她,高调表达爱慕之情。
他追求她长达一年之久,孜孜不倦,大胆热情。
任哪个情窦初开的**郎都经不住这样的真诚,谢钟情亦不意外,两人自然而然在一起了,两家自是乐见其成,如今二人已正式交往一年,已经议亲了。
结果庾危意给她来了这一出!
是觉得二人的亲事要成了,所以无所顾忌了?所以不用再伪装了?本性暴露了?
回忆起与庾危意热恋时的美好过往,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少年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再到方才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庾危意背叛了她!
恨意在心里翻涌,化作泪水默默自她脸颊滑落,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呜咽哭出声来。
芙儿气呼呼的,“**郎,休泣,庾五郎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我们去寻郎主**君做主!”
谢钟情扯了扯唇,却没说话,她现在没心情说话。
马车一路驶入乌衣巷,在谢氏府邸门前停下,谢钟情下了马车,径直往自己潇湘院里走。
走到一半,她又硬生生停下脚步,想了想,又猛地转头去了母亲的清风苑。
清风苑内,竹帘轻晃,幔帐飘飘,熏香袅袅,满室盈香。
谢氏**君苏氏身着一袭华丽的湘妃色半臂,内搭藕色广袖襦裙,那衣料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仿佛由星辰织就而成。
发髻如云般高高盘起,精心点缀着各色珠翠和绢花,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仙子下凡般。
苏氏面容姣好,肌肤白皙如雪,朱唇不点而红,眉眼如画,眼波流转间透露出无尽的清冷与聪慧,令人不禁为之倾倒。
她的气质更是与众不同,恬静之中蕴***一种高雅与从容。
此时美妇人正跪坐在案几前,案上铺开一张雪白的蚕茧纸,她优雅持笔作画,有仆人通报说三娘子来了。
听到是**儿来,苏氏将手中的漆金狼毫笔放置到玉质山形笔搁上,提着裙裾落落起身。
身边的中年婢**锦妪伸手将美妇人扶起,另有婢**为其穿上木屐。
苏氏正转身,便见一个娇艳的小**郎冒冒失失跑进屋。
“阿母!”
谢钟情一进来就直直奔向自己母亲,一阵风似的投入妇人怀中,“阿母,阿母......呜呜呜......”
苏氏见**儿哭了,面上的从容散去,面露担忧道:“阿鸾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你不是去寻庾五郎了吗?他欺负你了?”
谢钟情将脸埋入母亲温暖的怀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泣不成声地哭诉着未婚夫的背叛,“呜呜呜......阿母,我看到昭之他与别的**子......与别的**子......呜呜呜......”
她每说一句,心就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痛得无法呼吸。
谢钟情说话断断续续,哽咽沙哑,苏氏听不太明白,将目光投到芙儿身上。
芙儿立马跪下,愤愤然道:“回禀**君,奴婢未见到什么,是**郎进去庾五郎院里后哭着跑出来,随后庾五郎衣冠不整追了出来,从他的话里奴婢方知,原来是庾五郎正与姬妾欢好,被**郎撞见了!”
“嘶——”
在场所有仆婢,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庾五郎他怎么敢?
母亲苏氏听着**儿哭声,又听了奴婢的话,心中陡然翻涌起无边的愤怒,当即暴喝一声:“庾危意他大胆!”
刹那间,所有仆婢齐刷刷跪下:“**君息怒!”
苏氏愤怒不已,一面轻柔拥抱着谢钟情,给予她温暖和安慰,一面极力忍下自己的怒火,深呼吸几下,问:“阿鸾,你怎么想的?”
她深知**儿的痛苦,决定支持**儿的选择,最好是退婚,绝不让阿鸾嫁与一个不忠诚之人。
明明庾危意说好只阿鸾一人的,结果二人婚期在即,他却出尔反尔!
不行!这婚必须退!
“呜呜呜......阿母......”
来的路上,谢钟情都已经想通了,既然庾危意背叛她,那她便不要他了。
可一见到自幼疼爱自己的阿母,她压下去的委屈又接连冒出来,她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哭泣,忍不住寻求母亲安慰。
“阿鸾不哭,你怎么想的,告诉阿母。”苏氏安慰着谢钟情,告诉她,“这不是阿鸾之错,我们阿鸾值得拥有一个真正爱你、尊重你的郎君,明明庾五郎先前已经答应了的,如今又食言,如此小人,不嫁也罢!”
谢钟情在母亲温柔的鼓励下,渐渐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喑哑着道:“阿母,我不想嫁他了。”
她才不要一个脏男人。
“如此甚好,今晚你阿耶回来,阿母便让他去将婚事退了。”
谢钟情抱着母亲,闷闷道:“......嗯。”
苏氏挥挥手,屏退了所有仆婢,拉着**儿挨着自己坐下,搂着她轻轻哄着,在母亲的安抚下,谢钟情一点点走出阴影。
......
晚间,谢司徒当值归来,一进门便有仆人告知,说是**君请他过去清风苑。
谢司徒一听,当即喜出望外。
与允儿成婚这么多年了,她鲜少主动叫他,今日竟主动邀他去她院里,他能不开心吗?
当即朝服也没换,提步便往清风苑去,路上,谢司徒问仆从:“府里可是发生了何事?**君为何寻我?”
小仆欠身:“回郎主,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谢司徒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仆人,目光乍冷,“何事?”
顶着谢司徒凌厉的目光,小仆小心回答:“回郎主,**君有意让三**郎与庾五郎退婚。”
“退婚?”谢司徒更加惊讶了,“这又是为何?”
好端端的,怎地就退婚了,而且还是这个时候。
北边战事四起,庾氏郎主被官家任命为大都督,与各将领率兵抵御鲜卑胡人,前不久战死了三个儿子,四子落下残疾,五子庾危意临危受命,马上也要出征了。
怎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退婚?到时候其他人如何看待谢氏?
谢司徒心里烦闷,又听小仆说:“回郎主,是**郎她去寻庾危意,遇见其与别的**子,呃,行那事……”
谢司徒瞬间明白了,明白过后只觉头疼不已。
庾危意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允儿最是厌恶自己的男人有妾室,她一手带大的阿鸾自幼耳濡目染,与她一样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