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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藏之的声音很轻。

微风吹过,惊起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宋予恩正是紧张过后的松弛,和着风***,并未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她只当沈藏之在感慨,兜兜转转婚约还是落到了她头上。

顺口接过话,浅浅解释:“婚约本就是我娘跟长宁郡主定下的。”

“虽有波折,不过拨乱反正而已。”

“好一个拨乱反正。”沈藏之握住带着体温的暖玉,笑意难辨:

“宋大小姐恨嫁,我必不拖延。”

他没有随身带玉佩的习惯,取下不曾离手的扳指递给她:“三日后,你我大婚。”

“某做事从不后悔,也希望宋大小姐能如今日,一直坦荡!”

“侯爷都不悔,我自然不悔!”宋予恩一腔孤勇前来,没想到沈藏之这般轻易答应。

不管他怎么打算,至少,第一关过了。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重开,她必不会重蹈覆辙!

宋予恩捏着那枚带着他体温的玉扳指,匆匆行礼后,消失在夜幕中。

沈藏之还拿着质地清润的玉佩,只是眉眼间的神色完全变了。

待屋内平静,心腹侍卫麦冬从帘后出来。

见沈藏之盯着玉佩神色难辨,麦冬小心翼翼提醒:“宋大姑娘早就跟二公子勾结。”

“此番合作必然有诈,公子不该答应!”

“她要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我也可以从她那边得到消息。”沈藏之将玉佩贴身收好,哼道。

“沈修益收买我身边的将士,害我差点殒命,且他的手竟能伸去前线,后面必有高人相助。”

“这每一笔账,本侯都记着。”

“你立刻去查查这位宋大小姐,还有伯爵府的一切!”

……

宋予恩从听雨轩出来后,一路抄小道奔驰,终于躲开众人从后墙翻进院子。

落地,便听屋内传来怒骂呵问:

“大胆贱婢,竟然隐瞒姑娘去向,找死!”

“严刑伺候,打到说为止,看是你们嘴硬骨头硬,还是板子硬!”

宋予恩悚然一惊——宋老太居然来了她的院子?

自打二叔一家搬进伯爵府,宋老太便以二叔身子不好,需要朝南主院静养为由,将她挪到了西苑。

后来二婶曾绮梦的娘家姊妹带着孩子住进来,宋予恩连西苑也住不成了。

直接***到了最北边的竹楼,竹楼后面便是葱郁的竹林,右边还有个废弃的荷花塘。

冬日阳光被竹林遮住,阴冷昏暗,夏日带着荷花塘淤泥的腥臭,闷热潮湿。

此前五年,府上其他人都不屑于踏足。

没想到这么晚了,宋老太竟然来了?

小院子破败,好在后面窗户松动,她飞快翻进去换了身衣裳,假意刚睡醒。

打着哈欠绕过屏风,宋予恩眉目带笑,眼底却沉沉一片:

“祖母打了我一顿也该出气了,无端找婢子的麻烦做什么?”

看到她从门内走出,宋老太既惊又怒,斥道:“你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

“还能在哪儿,后面睡觉啊。”宋予恩又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

宋老太身边伺候的钱婆子阴阳怪气道:“大姑娘,刚才屋内屋外都翻了个遍。”

“连房梁上,都叫三柱子爬上去瞧过,可没见到您的身影。”

“婚约在即,您还是歇了某些心思,尤其是出门私会他人……”

宋予恩慵懒的目光骤然凌厉,快步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钱婆子脸上。

钱婆子始料未及,几个踉跄摔倒在地。

她从前也是仗着老太太,这般跟宋予恩说话的。

宋予恩逆来顺受,从未反抗,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出手打人!

钱婆子捂着脸呆愣楞的瞧着宋予恩,一脸的惊疑。

不仅她,宋老太以及整个院子的人,包括木槿附香都惊呆了。

宋老太最先反应过来,跺着脚怒骂:“反了,小***,反了你了!”

“连我的人也敢打,你是不是还要打我?”

要是可以,宋予恩当真想连她一块儿打了!

更准确的来说,如寄生虫般住在伯爵府上的每一个人,她都想打一遍,为前世的自己和爹娘讨回公道!

但,不是现在。

前世她太注重孝道,觉着人言可畏,为了爹***名声一忍再忍。

既然重来,她什么也不要了,必要搅得宋家天翻地覆!

宋予恩压下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我打钱婆子,是为了宋家的名声。”

“荒谬!”宋老太咬着牙,神色愤愤:“她可没有不知廉耻,私会外男!”

宋予恩甩着发麻的手,四下环顾一圈,带着警告提醒她:“我已应下婚约,即将嫁给定安侯。”

“若因钱婆子捕风捉影的话,传出对我名声不好的流言蜚语,惹得定安侯拒绝跟我成婚,会有什么结果?”

宋老太到口的怒骂梗在喉间。

婚约是郡主和成桂枝定下的,肯定不能退,这节骨眼也不能出岔子。

宋予恩若无法嫁给沈藏之,宋家就剩如玉一个嫡女了。

今时不同往日,断不能让如玉嫁去侯府守寡!

宋老太的怒意散了几分,但就这么放过宋予恩是不可能的。

她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哼道:“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

“何况你去向不明,的确有外出的嫌疑。”

“罚你去院中跪一个时辰,即日起直到出嫁,不准再踏出院门一步!”

“不跪。”宋予恩目光扫过捂着脸的钱婆子,落回宋老太身上:“更不可能禁足!”

宋老太也没料到,宋予恩竟然再三顶撞!

她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又气又怒:“你当真是反了。”

“别以为搭上定安侯的婚事就了不起,如今连我这个祖母,也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宋予恩挺着脊背,单薄的身子站的笔直:“和定安侯无关。”

宋老太一双三角眼微微眯着,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宋予恩。

奇怪的紧。

她那巴掌没用劲儿,怎么倒像是打穿了宋予恩的任督二脉。

宋予恩不仅一反常态应下婚约,居然还生了反抗她的反骨和胆子?

不,她才是伯爵府的主子,绝对不能让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

宋老太想到这,声音再度压了压:“你再三忤逆,禁足已是最轻的处罚。”

“既然敬酒不吃,来人,把大姑娘压去柴房狠狠打……”

宋予恩声音猛然拔高,打断宋老太:“伯爵府乃圣上赐给我爹***府邸!”

“我身为爹***血脉,名正言顺的主子,打一个犯错的婢子何错之有?”

宋老太一怔,嗫嚅着想要反驳。

又听宋予恩厉声道:“正因为这些婢子婆子仗着老太太心善,无端撺弄,府上才风波不断。”

“如今不教训,来日在人前犯错,岂非连累伯爵府的名声?”

她说完,转向附香和木槿:“钱婆子既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教她如何管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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