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奉天殿西北方不远处的乾清宫内。
朱元璋和一众大臣商议社稷大事,龙椅边上,被封为皇太孙没几个月的朱允炆正襟危坐。
太子薨逝前,除了每天到奉天殿上早朝,朱元璋都是一个人在乾清宫处理成千上万的奏折,此时召见大臣议事,让朱允炆旁听,也是为了亲自教导培养朱允炆,培养这位新立的王朝接班人。
朱元璋打开一本奏折,看向龙案前,台阶下的满朝文武。
“今岁湖广一带又多了二十余起农民起义,咱派往湖广的宣抚使建议一一招安,湖广左右布政使却上疏往后此类起义无差别***,众卿说说,如何定夺。”
兵部主事齐泰拱手上前一步。
“皇上,臣以为,应当采纳湖广布政使的建议,并且应当趁早***,抓捕治罪,甚至可以直接就地诛杀反贼,不必招安。农民起义频发,而我大明兵力有限,招安谈判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之事,若费时间于此,恐会耽误处置别处起义。
趁着起义之初处置殆尽,既可以杜绝起义军壮大的可能,节省时间,不耽误军务,让兵力用于更需要的地方,又可以起到震慑作用,杀鸡儆猴,以此减少更多处于苗头的起义。”
“允炆,你觉得齐泰说得如何?”听完齐泰的话,朱元璋看向朱允炆,面露慈祥轻声问。
“爷爷,允炆觉得齐主事说的没有错,不必招安,但凡有起义,立即抓捕治罪,甚至就地诛杀反贼,杀鸡儆猴,也不必浪费时间。”朱允炆答。
“好!好!答得好!不愧是咱亲自选的皇太孙!黄子澄教得好!允炆啊,你再接再厉啊。”朱元璋拍着朱允炆的肩膀,也不管朱允炆是不是只是重复了一遍齐泰说的话,就无比自豪地夸朱允炆。
或许,他对朱允炆的满意,并不是出于朱允炆回答得多好,而是他真的疼爱这个孙子,不管朱允炆怎么答,他都会说好。
翰林院学士黄子澄负责教导朱允炆,如今得到朱元璋的肯定,也摸着胡子,面露自豪。
朱元璋又拿起另外一本奏折。
“福建各州贪官污吏横行,朝廷规定的田赋为二十税一,当地征收实为二十税二,然税官上交户部仍为二十税一,余下的都中饱私囊,该当何处置。”
“另安庆、赣州、抚州、信州等州暴吏横行,又该当如何处置。”
话音落下,台阶下齐泰、卓敬、蓝玉、常升、李景隆、陈桓等文武百官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小***一脸惶恐,连滚带爬地跑进乾清宫。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三殿下……三殿下他在奉先殿,在奉先殿……妄图弑杀太子妃……太子妃她……太子妃她……”
“什么?!”朱元璋“咻”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小***明显是吓傻了,但是从他磕磕绊绊的话中也能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和朱元璋一样,大殿内的满朝文武,以及朱允炆都无比震惊。
那个给人印象唯唯诺诺,面对谁都低眉顺眼的的三殿下朱允熥,竟敢弑杀太子妃,而且还是在供奉先人的奉先殿干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来不及多想,朱元璋大步流星走出乾清宫,满朝文武和朱允炆,以及一众侍卫***紧跟其后。
“呜呜呜……”还没到奉先殿,朱允炆就先哭起来了。
朱元璋本就震怒,听到朱允炆的哭声更是烦躁,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分心去管朱允炆了。
到了奉先殿,就见大殿中央,朱允熥用牛皮鞭圈着吕氏的脖子,站在吕氏身后死死制着吕氏,让吕氏动弹不得。
那个在所有人印象里低眉顺眼,见到谁都大气不敢出的三殿下朱允熥,此时面露森然,又无比沉静,干着***的事,却透着一股像在做什么平常事一般的淡定。
而那个平日里尊贵无比的太子继妃吕氏,此时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扯着嗓子想说什么,却因为朱允熥手中的鞭子勒得太紧,她张开的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大殿内的禁军投鼠忌器,不敢对朱允熥下手。
朱祁钰当然可以一下子就杀了吕氏,但是他还不能。
他的竞争对手朱允炆已经被立储,让朱元璋改立储君本就困难,他更不能落下话柄,不能落下一个残暴的名声,不能背上太子妃的人命让朱允炆的拥戴者有反对他的理由。
他有他自己的万全的计划,杀吕氏,不急于一时。
“娘!娘!呜呜呜!娘……”朱允炆乱了阵脚,哭嚎着就要往吕氏那边跑过去,被朱元璋命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拉了回来。
朱元璋已经震怒到了极点。
他本就不喜欢朱允熥这个孙子,现在朱允熥还在老朱家列祖列宗面前,在他的妹子马皇后灵位面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这让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他的妹子。
老朱家列祖列宗和他的妹子,岂不是怪他管教儿孙不力?还有半年前刚去世的标儿,他要如何同他交代啊。
“朱允熥,你放肆!你竟敢如此目无尊长,妄图弑母!朕命令你,快把太子妃放了!”朱元璋冲着朱允熥怒吼。
朱祁钰非但不放开吕氏,还笑了起来。
“弑母?哈哈哈哈,好一个弑母!爷爷,我的母亲,敬懿太子妃常氏,已经于十四年前薨逝,我弑的谁?吕氏吗?吕氏算什么东西,她一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二不过是妾室扶正,一个妾,怎配做我这个嫡皇孙的母亲!”
祁钰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猖狂的笑,那底气十足的洪亮声音,让在场的人再次震惊。
他们在这个三殿下身上,再也看不到半分怯弱的影子。
朱元璋差点被怼得无言以对,却还是伸手指着朱祁钰。
“你!你!你!无论如何,太子妃好歹是你长辈,就算她不是***,你也不应当如因此目无尊长!你太放肆了!你心中可还知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朱祁钰又笑了起来。
“我手中这根鞭子,是吕氏用来抽打我的,我并无过错就被她无端鞭打,我反抗,是不知礼义廉耻,那她无端打我,日日给我吃馊饭,就是知礼义廉耻了?”朱祁钰说着,看向地上那碗被他摔碎的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