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来说,内阁首辅受先帝重用,湘贵妃母凭子贵,而这谢游训原本名声就不好,压根不值得信任。
可事情闹成现在这般,殿外还有谢游训的守军待命……
几位皇亲***中立刻有人跳了出来,大喊道:“曲魏!你竟然胆敢觊觎我萧家的皇位!”
曲魏当下便被气得吐了血,须臾,望向谢游训的眼中是无奈、失望,“罢了,我都认了,是我,全是我……湘贵妃是无辜的。”
湘贵妃在一边紧紧护着七皇子,声泪俱下,却不敢靠近曲魏半分,只因曲魏一直在对她轻轻摇头警告。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喝了一声:“臣等叩见新君,万岁万万岁!”
萧锦警觉地回了神,眨眼工夫,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人便越来越多。
连站在曲魏身边的几个内阁大臣,都屈从地跪到了萧锦身前。
谢游训转过了身,轻描淡写地与萧锦交换一眼,负手走出殿门外,对着众守军下令:“前内阁首辅曲魏,谋朝篡位,伪造即位诏书等同谋逆,于大理寺关押,三日后问斩。”
待曲魏等人被拖走,谢游训便回到萧锦面前,恭敬地跪了下去。
晨光微熹,喧嚣散去,殿内重归安宁。
大公公宋怜沉声布告:“遵先帝遗诏,皇三子锦,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
遗诏宣声划破天际,久久在皇宫上空回荡。
嗣皇帝萧锦着丧服,跪于皇陵大殿中,孤身一人,稍显落寞。
惨白暗淡的脸色被面前焚烧黄纸的火光映红,仍是凄凄沥沥。
身边有人跪了下来,往火堆里添一把黄纸,缓声道:“陛下请保重身体。”
这人不经通传就可自由出入皇陵。
萧锦不用转头也知来人是谁,却没多余精力与谢游训较真,只淡淡问道:“曲魏怎样了?”
“还能怎样,斩了呗。”
萧锦眸光闪了闪,呆愣片刻,叹道:“罢了。”
“难不成陛下觉得可惜?”谢游训浑不在意,“臣知道陛下仁厚,可曲魏终归是自断前程,您若是对一个乱臣贼子都忍不下心,今后怎能坐稳这个皇位?臣……好担心陛下。”
萧锦闻言,侧目望了谢游训一眼,“何必惺惺作态?坐不稳才好啊,难道这不是你期望看到的?谢大人的计划,着实无懈可击。”
“陛下,还是不信我,”谢游训眼中笑意渐浓,“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陛下却处处对臣疑心。唉,臣心寒了,心寒啊!”
萧锦不作回应,权当没听见,兀自问道:“你先前说,威胁了先帝,让他改遗诏,此话当真?”
“陛下信吗?”
“你最好不要再骗朕。”
萧锦盯着火盆中的灰烬,心神渐清。
果然,父皇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传位于他的想法。
昔日,他不明白,父皇明明疼爱自己,为何要一道懿旨,将他逐去寒苦边关。
他那时十八岁,天真烂漫,少年心性,不想离开京都,不想离开父亲,可就算三伏天在大殿前自行罚跪,严重脱水,奄奄一息,差点救不活,也没躲开被流放的劫数,怀着满腹怨恨离京,远去朔北边境。
如今,他却懂了。
皇族夺位之争,向来惨烈。
父皇让他远离宫闱,才是真心怜爱他,庇佑他……在这权势的漩涡中,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二十七日国丧已过,”谢游训扬了扬眉,拿出丝帕,替萧锦抹掉眉头上的几点灰烬,“陛下该是去看看周王殿下了。”
“朕的疏忽……差点忘了哥哥,”萧锦久跪不动,双腿麻木,就着谢游训的搀扶站起了身,“那湘贵妃,你也处置了?”
“还没,陛下如果有意处置,臣今日就去办了。”谢游训回话。
萧锦留下一句“想去便去”,算是默许,径直赶往哥哥萧顾的寝殿。
身后,谢游训应下差事,“谨遵圣意。”
湘贵妃一连闹了二十七天,好好的寝宫被她砸得一塌糊涂。
门外的守军因为谢游训的一句“好生看管”,不敢对湘贵妃动粗,便由着这个疯女人闹腾。
谢游训进门时,湘贵妃正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缓缓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冷冷笑了,“谢大人好威武,发起狠来,六亲不认,连亲姐姐都要害!哈哈——”
“外头守军说,贵妃疯了,胡言乱语,精神失常。原来真有此事!”谢游训微愣,在湘贵妃跟前蹲下来,看着湘贵妃满是泪痕的双眼,“是不是觉得人生无趣,不如去陪着先帝?”
湘贵妃瞪大了眼,连连往后缩,紧紧抱着双膝,“你要杀我……谢游训……你变了,你怎么能轻易变了心?爹爹他收养你,千辛万苦栽培你,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你送到大晋皇帝身边,你居然就这样背叛了爹爹?就为了一个萧锦?!那萧锦……到底给了你什么承诺?值得你为了他,抛弃爹爹的复国大计?!”
“贵妃这疯病,生得好奇怪,一会失常,一会正常,”谢游训不以为然,扔给湘贵妃一个药瓶,“看来我是留不下你了,你知道这么多,我怎可能放你出去乱说话?”
“谢游训,你好狠毒!”湘贵妃自知活不了,哭喊声也渐渐停了,乖乖服下谢游训为她准备的毒药,痛苦地闭上了眼。
“卓儿总归是你生的,你若不死,他就活不了,”谢游训喃喃自语,捡回空药瓶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