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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甚执脸色渐沉,将娃娃翻过身,果见后面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便冷哼一声,问道:“你是在哪发现的它?”

 

柳湘绯再次看向我,姜甚执也凝着视线,落在我身上。

 

那毫无温度的神情,与充满怀疑的眼神,都让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半刻钟前,暖暖闯入了正院,妾身怕它再次受伤,便请求院里的婢女让妾身进去寻找……然后,我们所有人都看见,暖暖从衣橱里面叼出了这个巫蛊娃娃!”

 

 

我眼前一黑。

 

即便知道是有人在刻意栽赃污蔑我,可是想到这种阴邪的东西竟然藏在自己房中,而姜甚执受伤也可能是因此之故,我便觉心痛如绞。

 

“侯爷,她太狠毒,竟然在暗中使邪术诅咒您。

柳湘绯狠狠推开我,心疼地握住姜甚执的手:“亏您对她这般好,从不曾亏待她,她简直狼心狗肺!妾身真的替您不值!”

 

我被推倒在地,手掌蹭在地面,钻心地疼。
手背上一直没有痊愈的伤口也随之崩裂,迅速溢出血丝。

 

可我完全顾不上,只含泪看向姜甚执:“不是我,我喜欢你啊,喜欢的连命都能给你,怎么可能诅咒你呢?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宋星语,处在我现在这个位置,想要我命的人有很多,可我一直好端端地活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甚执看向我的眼神很沉,像被撕裂了的夜空,黑黝黝的墨色浓得可怕:“因为,除了自己,我谁都不信!”

 

我浑身一震,眼泪滚滚而落,但还是摇头辩解道:“我真的不会害你,我……。

 

姜甚执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把她拉下去,关入地牢,好好审问,必须查出她背后主使是谁!”

 

他宁愿信我是受人驱使,也不信我对他有情?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却见他已闭上眼睛,以一种信任的姿态,由着柳湘绯替他上药。

 

说什么不信任何人,他明明就信任柳湘绯,只是不信我而已!

 

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我没有挣扎,任由仆从把我关入地牢。

 

地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却有无数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偶尔还有毛茸茸的小动物爬过脚畔,我吓得瑟瑟发抖,只能抱住膝盖,竭力缩拢身体,嘴里则轻声念叨着姜甚执的名,好像这样就能增添出无数的勇气。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有一只带着茧的手在我脸上到处摸着,然后一路往下,试图探入我的衣裳之中。

 

我猛地睁开眼睛,橘黄的灯火下,站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他满脸***笑,正贪婪地盯着我。

 

“你是谁?”我头皮发麻,立刻要躲,但男人捉住我的手,顺势就扯下了我身上的外裳。

 

“夫人,对不住,我也是***无奈。
”男人嘴上告饶,手上动作却不停,稍稍用力,就把我压在身下。

 

男人跟女人的力道,到底是不同,当他毫无顾忌,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可我还是拼命反抗,偏偏这时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在做什么?”

 

听出那是柳湘绯的声音,我整个人都僵了。

 

下一瞬,压制着自己的力道一松,男人像个破娃娃般被抛飞出去,而扔掉他的姜甚执正满面寒霜,无比阴狠地看着我。

 

我满脸泪痕,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抖着手捡起自己的衣裳往身上穿,想保留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侯爷饶命。

 

我不说话,那罪大恶极的***男人却不放过我,但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求饶:“是夫人主动脱下衣裳***小人,她说只要小人满足她,她便保小人飞黄腾达,此生富贵无忧!”

 

“***!”气血翻涌,姜甚执再难维持理智,恶狠狠地掐住我的脖颈。

 

 

我***扬起脑袋,却恰好看到跪在地上的***男人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站在门外的柳湘绯。

 

仗着姜甚执正背对自己,柳湘绯索性不遮不掩,对着我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同时轻启红唇,无声说道:***吧!

 

我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巫蛊娃娃是柳湘绯刻意栽赃,这个男人亦是受柳湘绯指使蓄意坏我清白,更是柳湘绯掐算好时间引着姜甚执过来“捉奸”。

 

为什么?

 

自己已经把宠爱地位荣耀,全部都让给了她,她为什么还要对自己下死手?

 

我想不通,但也没办法再想,因为盛怒之下的姜甚执像是要活活掐死我,我必须趁着这会儿还能说话,竭尽全力吐字:“侯爷,是柳氏陷害我,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只是,真的很喜欢你!”

 

“宋星语,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姜甚执满脸厌恶地收拢手指,愈发加重力道,直掐得我脸色发紫,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别说我不信你这种人有心,便是你真的喜欢我,这份心意,也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的喜欢,恶心?

 

心像被利刃刺穿,痛得我不住地颤抖,想来万箭穿心,亦不过如此。

 

“那你杀了我!”既然怎么都无法取得他的信任,那我只能选择死在他的手中。
绝望地闭上眼,我用最后的力气扬起脖颈,等待他下最后的杀招。

 

姜甚执却忽然松手,嫌恶地把我扔在地上:“你命贱如草,还不配我亲自动手!我会请祖母过来,禀明一切,你若识相,就放弃一切,主动滚出江家,别再妄想着继续留下来玷污江家的门楣!”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费力抬眼,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只觉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

 

原来,不管我怎样做,不管我争或是不争,等待着我的结局,始终是被抛弃。

 

可是,为什么他总能毫无理由地相信柳湘绯,偏偏就是不相信我呢?就因为我出身卑微,就因为我没有家族庇佑?

 

我哭得肝肠寸断,却终究没能换来他的回心转意。

 

倒是柳湘绯停在我面前,掐着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脸:“你现在可明白?我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想跟我抢跟我斗,你还早了一百年!”

 

我强忍心痛,憋回眼泪:“即便我输给你,你也得不到他的心!”因为姜甚执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心。

 

柳湘绯一愣,随即夸张地大笑起来:“你真是要笑死我,出身低就罢了,怎么见识也这么浅薄?我要他的心做什么?我要的是他的地位他的财富,以及他能带给我的荣耀!”

 

我惊呆了:“可你本来就已经拥有了这些。

 

我一直以为,柳湘绯跟我一样是喜欢姜甚执的。
可原来不是吗?柳湘绯才是那个在算计着姜甚执,通过他谋得利益的人?

 

“正因为已经拥有,才会想要更多更好。
”柳湘绯冷冷地看着我,眼神恶毒可怖:“而联姻,是向上爬的最快手段。
若侯爷只是个普通人,哪怕他貌赛潘安,我也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我愤懑不平:“你便不怕我把这些话全部告诉侯爷?”

 

“他会信你吗?”

 

柳湘绯冷冷睥睨着我,眉梢眼角尽是得意:“更何况,你都要死了啊!”

 

从她眼中看到杀意,我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但柳湘绯先一步揪住我的头发,抓着我的脑袋狠狠往墙上一磕。

 

嘭!

 

嫣红的血,缓缓从我的脑袋下蔓延开。

 

姜甚执,你的眼竟是瞎的!

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好一会儿都没能记起自己是谁……直到江老夫人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看着江老夫人慈爱的神情,意识复位,眼泪瞬间滚滚而落。
张张嘴,想要说话,但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最终只发出闷闷地咳嗽声。

“你喉咙肿了起来,太医给抹了药,暂时出不了声。
”江老夫人从仆从手中接过一盏温茶,用瓷勺舀了些水,亲自喂到我唇边:“别担心,有祖母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喝了些水,我多少好受了点,虽然依旧出不了声,但我强忍着痛,启唇无声问道:您相信我?

看着面前精神萎靡,脸色亦苍白如纸的我,江老夫人眼中含了泪:“祖母相信你,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是祖母太自私,是祖母害了你。

当初江老夫人是***私心把我嫁给姜甚执的,世人皆道***侯冷心冷情,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主儿,唯独江老夫人知道,姜甚执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爱过他。

江老夫人自是爱他的,可她不能表露出来,毕竟昔日风光鼎盛的江家只剩下姜甚执这一根独苗苗,他必须支应起门庭,恢复江家的荣光,故她只能严苛待他,好让他顺利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姜甚执不负所望,确实以一己之力撑起江家,可他活得太孤单,又是个混不吝,只要给他一根竹竿,他就敢把天给捅个窟窿。

江老夫人实在是怕他走上不归路,于是在知道我对姜甚执一往情深之后,强行促成了这桩婚事。

她原是觉得我能给姜甚执爱,而姜甚执能给我一个家……结果,却造就了一对怨偶。

“语儿,跟祖母走吧,是姜甚执配不***,你值得更好的对待,不要再跟他纠缠不清了……你们和离吧!”

姜甚执执意要休妻,且已以“***”为由写好休书,但这无疑会让我遭受非议,日后再难做人,江老夫人便想劝我们和离。

我浑身一震,眼神渐渐变得散乱,像是痛苦至极,江老夫人不想逼我,便改为问道:“语儿,太医说你体内气血瘀滞,可能是误食了药性相克的药,你最近有吃过什么药吗?”

我不敢置信,立刻屈指搭在自己腕脉上,脸色渐渐转白。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没来得及替自己诊脉……强撑着一口气,我吩咐婢女:“去把药渣拿来。

婢女立刻照办,太医得江老夫人授意,用筷箸拨弄着药渣,然后淌出满头冷汗:“禀长公主,这不是助孕药,且恰恰相反,这药的药性极重,长期服用,很可能……一生无子。

我蓦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溢出眼泪。

我一直在傻乎乎地盼望着新生命的到来,于是一边服用着姜甚执送来的助孕药,一边服用自己制作的调养身体的药丸……可他欺我,骗我她,辱我,他压根就不想要我的孩子!更不想要我!

喉咙一阵腥甜,我张开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晕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

梦里,姜甚执一直在往前走,而我在身后努力不懈地追。

碎石磨破我脚上的鞋,砂砾刺破我脚上的皮肤,血沿着步伐淌了一路,但我都不在乎,只哀声求着姜甚执,求他不管去哪儿都把我带上,可姜甚执走得头也不回,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

再醒来时,我擦掉眼角的泪花,对一直守在床畔的江老夫人点头。

好,我同意和离。

江老夫人叹息一声,抬手怜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嫁进侯府时,十里红妆,极其盛大,可那些嫁妆都是江老夫人一手置办,不归我所有,故我不会动它们。

我唯一的积蓄,便是那差点花掉的一千两,后来买了蜀锦,还剩下不少,我也不打算带走,毕竟住在侯府半年之久,总要支付些酬劳。

花费半日时间,将靛青色的外裳赶制完毕,我仔细检查一番,确定针脚平整,纹样精致,这才慢慢把它折叠好。

接着,我又从枕头里摸出一块水头十足的翡翠麒麟玉佩,怔怔看了会儿,眼前好像浮现出一个俊逸清贵的少年身影,但很快就像水中月般碎裂消失……我忍住眼泪,把衣裳玉佩及碎银都给送到姜甚执的书房。

最后抬眸环顾四周,我两手空空地走出侯府。

江老夫人已经备好马车,正在门外等着我,而姜甚执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满脸不耐地遥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见我面露不解,江老夫人解释道:“祖母让他送你最后一程。

我了然,垂下眉眼,踩着杌子走上马车。

姜甚执蹙眉,冷声嗤笑道:“祖母,我跟她已经和离,您跟她没关系了。

“一日是祖母,终身是祖母!”江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扭头温声问我:“你怎么什么都没拿?”

我还是不能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姜甚执听见,亦诧然地偏眸看过来,只见我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这时,他听到江老夫人说:“这样也好,旧情旧物,都该舍弃……放心,长公主府什么都不缺,祖母所拥有的,也都是你的!”

姜甚执脸上的惊讶倏而敛起。

突然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待姜甚执反应过来,一支羽箭已近在咫尺。

“小心!”马车里响起一声惊呼。

姜甚执狼狈侧身躲避的同时,看到我满脸焦急地从安全的马车里探出身来,像是想奔到他身边来。

“回去!护着祖母!”他冷喝一声,拔剑应对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刺客。

敌人这回真真是下了血本,数十个刺客将周围围得密不透风,姜甚执一时走神,落在下风,顿时捉襟见肘,顾此失彼,只能尽力护住命门,将前胸露在刀剑之下。

大脑还来不及思考,人已经挡到了他面前。

血液喷涌而出。

我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无力地倒在姜甚执怀中。
背后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眨眼间就染透我身上素白的麻布群裳。

姜甚执怔住了,抱着我还温热着的身体,连迎面袭来的攻击都忘记闪躲或者回击,直到那柄利刃擦过他的胳膊刺向我时,他才猛地提剑,将面前的刺客逼退。

恰逢五城兵马司的人赶来,并迅速控制场面,清剿刺客,姜甚执便趁机带着我往后退。

而此时的我已经失血过多晕在他怀中。

悠然转醒之际,却突然闻到一股烟味,还来不及叫人,我便被一个黑衣人捂住口鼻从侧门带出了侯府,眼底尽是被火光环绕的屋子。

带出侯府后我竟然看到了柳湘绯,她不复往日光鲜,眼底对我的恨意更加明显。
听着她癫狂般的胡言乱语一番后,我才明白我晕倒之际发生了这么多事,姜甚执查到了之前的蛊娃娃和大牢之事都是她陷害于我,甚至于侯府门前的刺杀也是她安排的,便休了她赶出侯府,还威胁柳家不许容她,否则便是与江家为敌。

柳湘绯气不过这才将我掳了出来,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直到这刻在山崖上看到了姜甚执,几日不见他居然消瘦了许多。

他眼底盛满怒意,盯着柳湘绯道:“放开她,我让你走。

柳湘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飙出了眼角:“你不是向来视她如无物吗?怎么突然在意起她来?这可不行,她一介村妇,位分比我高已经令人难以容忍,若再得到了我不曾得到的喜爱,我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杀掉她。

姜甚执冷下脸色,眼神瞧着比夜空更暗沉:“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她救我一命,我自然也得救她一命……仅此而已。

“你没有喜欢上她?”柳湘绯问道。

“没有。
”姜甚执拧着眉,似是觉得信服力不够,又补上一句:“我眼睛又没瞎,她不仅低贱还很恶心,我为何要喜欢她?”

“哈哈哈哈,宋星语,你听到了吗?不管你为他做过什么,哪怕献出自己的生命,在他眼中,你依然卑微如尘!这样残酷狠毒的人,你真的还要继续喜欢?”

姜甚执不耐烦的厉声冷喝:“你到底放不放人?”

柳湘绯微愣,脸上的笑容愈发张狂,眼底也带上明晃晃的恶意:“怕了?你早该知道,像你这般不该出生的多余之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

姜甚执脸色顿变。

“你摧毁我的容身之处,害我从高高在上的世家***变***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怎么可能轻易就如你所愿?”

柳湘绯说着,掐着我脖颈的手指愈发用力,直到尖尖的指甲刺破我肌肤,再溢出血丝来。

姜甚执浑身紧绷,再难冷静:“你待如何?”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断一臂,要么跪下来求我,你觉得怎样?”

“我跪下来,你便放开她?”

柳湘绯眸底暗光闪烁,诡异地笑起来:“自然。

我无力的看向姜甚执,虽知晓他不会照做,但还是不愿意看他被人如此折辱,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便用尽全力一冲,把柳湘绯撞下了悬崖。

而自己,也随之***。
晚风拂起我素白的裙摆,像倏然一现的昙花,留下片刻美丽,而后迅速消失。

“语儿!”

恍惚间传来姜甚执的声音,最后渐行渐远。

六年后

***侯姜甚执疯了。

自柳家倒台之后,京城里便盛传着这样一个流言。

而且,一传就是六年。

“哎,你听说了吗?***侯前些天带兵强闯御史府,把张御史吓得爬墙逃走,结果崴了脚,惨叫声都吓坏了三条街外的小孩儿。

“当然听说了啊,***侯可是从张御史家搜出了十万两黄金啊!堂堂御史,奉的是监察百官之职,结果自己收受贿赂,活该!”

“哪怕张御史有罪,可***侯也太凶恶,竟然把堂堂从三品的官员吓得屁滚尿流,他也不怕遭天谴!”

“***侯正得圣宠,哪怕一剑削了陆尚书的脑袋,陛下也偏护着他。
我告诉你们,他是复生的煞神,别说张御史,放眼天下,谁人不怕他?”

……

闲言碎语声传入耳畔,我微微驻足,随即抱着怀中的五颜六色的绣线,抬脚进入位于巷尾的绸缎庄。

“语儿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公子正在里边发脾气呢,你快点儿过去劝劝吧!”庄内的绣娘阿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内堂走。

“出什么事了?”我问道。

“好像是某位达官贵人在找技艺精湛的绣娘修复一件衣裳,可是大家都没办法,所以公子就发火了。
”阿莹回道。

我有了数,轻轻点头。
拐过回廊,就见一个茶盏从厅内飞出,伴随着章亭气急败坏的声音:“就这么件破衣裳都修补不好,我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就是破,才修不好啊!”

“是啊,公子,这衣裳已经裂成碎布了,我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它变回原样?它既然是贵人的衣裳,贵人又不缺钱,重新做一件不就行了?”

“你们还敢顶嘴?贵人要补这衣裳,自然说明它意义非凡,你们若是补不好它,别说咱们‘天下

第一布行’的名声保不住,项上人头也要落地!”

见章亭气得脸红脖子粗,我轻叹口气,上前行礼:“公子,我把金银线取来了。

“语儿,你回得正好,快瞧瞧这件衣裳,还能不能给缝补回原样?”章亭拉着我走到桌案前,指着被搁在朱红色托盘里的碎布块问道。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

蜀锦,靛青色,银色麒麟暗纹……这是六年前,我留给姜甚执的衣裳。

难道绣娘口中的达官贵人指的是他?他竟还留着这衣裳?

“能补吗?”见我看着衣裳久久不动,章亭忍不住地催促道。

“能补。
”我回过神,强压下心里倏而弥漫开的苦涩感,轻声道:“但不可能恢复原样。

章亭刚绽开笑容,听见后一句话,立刻僵住了:“不行啊,语儿你快想想办法,这个人咱得罪不起,补不好是真的会掉脑袋啊!”

我淡淡瞥他一眼,满脸无动于衷:“公子,你答应过我只在京城呆三天。
”我躲了姜甚执六年,此次若非是章亭苦苦哀求,并再三答应只住三天就走,我是绝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的。

“姑奶奶,你以为我想留在这儿吗?”章亭真是气到没脾气了,不得不给我透底:“这衣裳可是***侯亲自拿到绸缎坊,要求补回原样,谁敢拒绝他?你敢吗?算我求你,给想想办法行不行?”

我无言。

六年前,我被柳湘绯胁迫,无奈跳崖逃生。
身上有伤,入水时力气尽失,昏迷过去,然后被意外路过的章亭救上岸。

我费了好些力气,才治好自己,章亭见我医术精湛,苦苦哀求我跟他去位于南方的章府,救治他病重的父亲。

为报答救命之恩,我答应下来,可章老庄主福薄,在我们抵达章府前,先一步仙逝而去。

章亭在伤心欲绝中病倒了,偏偏章家的其他人想要抢夺当家的位置,暗暗在章亭的汤药中下毒,被我察觉后,又明着派人过来刺杀。

我躲避不及,差点儿被冷剑刺伤,是章亭挡在我身前,再次救了我。

然而那剑上淬了剧毒,章亭昏迷不醒,我又劳心劳力地到处找药材救他……这番折腾,我们变得熟稔,堪比挚友。

章亭在病情稍微好转以后,以***手段强压其他兄弟,接过老庄主的位置,掌管章家。

我觉得他有些像年轻时的姜甚执,无畏而专注,索性以丫鬟的身份,跟在他身边,既做绣娘,又负责治病,直到今日。

长叹口气,我无奈颔首:“我试试吧!”

章亭顿时笑了起来,激动地牵住我的手:“好语儿,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遭难!”

“我只在京城呆三天,三天一过,你若不走,我就自己回了。
”我急急收回手,垂下眼睛,装作认真研究衣裳,故没看见章亭眼底有黯然之色一掠而过。

“好好好,只要你能让***侯满意,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

我已经在京城呆了一天半,只剩下一天半时间,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得找个帮手才行……环顾一番,把啊莹拽到身边:“啊莹,你来负责缝补这件衣裳,我要重新做一件。

啊莹的手出了汗,神情惊恐:“我……我怕是不行。

见她害怕得直打哆嗦,我只能温声安慰她:“放心,不用你担责任,若是***侯责怪下来,我跟公子会负全责。

啊莹犹豫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我笑笑,转身去仓库找布料做新衣裳。

仓库里有很多好料子,我转悠一圈,目光落在正中央的一匹鲛云锦上。
当初,我就是想用这种布料给姜甚执做生辰贺礼,但不仅布料没买成,也没能等到他生辰就已被扫地出门。

我抬手把鲛云锦取下来。

这是一匹藏青色的素面锦缎,质地纤滑,正适合现在的季节。
若是六年前,一天半的时间,我可能最多把布料裁剪完,但在章家的这六年,我时常做着裁缝之事,早已熟能生巧,故顺利地缝制出成衣。

只是,已没有时间绣暗纹,我咬咬牙,把这件素色衣裳跟啊莹勉强缝补好的旧衣一起交了出去。

等掌柜把衣裳取走,亲自送去***侯府后,所有人都提起一口气,生怕等来断头刀……可意外的是,没多会儿,掌柜竟捧着赏银回来了。

掌柜看样子吓得不轻,带着一脸虚汗,把赏银交给章亭:“侯爷看着衣裳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让人给了赏银,就让我回来了。

我笑了一下。

大概是姜甚执也知道,时光既已流逝,就再也回不了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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