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徐图南还没走进勤政殿,便听得里面一片纸屑纷飞的动静。
他不动声色地将名册捡起,
藏在袖中。
“暑天燥热,陛下一时情急也可理解,却为何不愿选秉笔官?”谢清宴往后一仰,
***双足从明黄的龙袍中探出,在这几代帝王起居之地,摇晃得极为放诞。
她挑衅般地看了徐图南一眼,“我不要这些人。
”徐图南抬眼问她,
“那陛下想要什么样的秉笔官侍奉在侧?”徐图南眼神犹如沉渊,
多年权臣的威仪叫他不怒时也有三分肃穆,惊得谢清宴下意识地躲闪开他的目光。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谢清宴哪是不想要伴读,只是因为孝元帝身前突然留下的那一纸婚约,
叫她心里对徐图南有了膈应。
她不肯受这个摆布。
眼睛往窗外一眺,她信口胡诌,
“我要俊秀漂亮的少年作伴读,那些个整日只会哭哭啼啼哼哼唧唧的小娘子有什么意思。
”徐图南缓慢站起,不急不缓地整理衣襟,“不行。
”“为什么不行!
”年轻的帝王显然有些恼怒,她生来便是***,从未有人敢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拂拗她意。
父皇不知抽什么疯,竟留下一道赐婚圣旨,又封徐图南为太傅,
给了他名正言顺管束她的权利。
那天自高台下来后,徐图南竟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一掌劈晕她。
这几日又强行将她关在明政殿中休养,她打也打不过,骂也不占理,
实在憋屈的紧。
她知道徐图南是怕她伤心太过,但他这样神鬼莫测的身手,实在叫她不安。
谢清宴长这么大,从未受到这般无法挣脱的约束,她便下意识地想反抗徐图南的所有安排。
徐图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恼怒的模样,心知她在气什么,四平八稳地接住了她的情绪。
他从内侍手中接过鞋袜,屈身,拽住了她的脚踝。
谢清宴下意识地往后缩,想反抗,
却被成年男子不容置疑的力量制住,稳稳地给她穿上织金绣花卉的棉纱袜子。
他的手指冰凉,
和棉纱一起滑过她的小腿肚,谢清宴心里起了异样。
她不自然地挣脱了徐图南的手,
自己套上鞋履。
“臣知道陛下在生气,臣不是故意要劈晕了陛下,只是陛下那日心神俱乱,
悲恸太过。
”“臣若不劈晕了您,只怕您气血上涌,经脉紊乱,届时走火入魔便不好了。
”谢清宴扭头,她知道。
“至于陛下与臣的差距,”徐图南笑,“学生打不过老师,
这不是很正常吗?”徐图南将这事点破,谢清宴恼羞成怒,“朕就要少年郎做秉笔官,
还要长得最俊的。
”徐图南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若以俊秀少年给陛下做秉笔官,
只怕会扰乱陛下的读书心。
”“等陛下到了适婚年纪,臣自然会为陛下张罗选秀,但现在,
不行。
”徐图南最后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语毕,将袖中一沓名册放至女帝面前。
“这其中自有聪明灵秀之辈,难不成陛下只顾着违拗我意,从未认真看过?
”徐图南将手指勾起,敲了敲名册。
“下月廿三,臣会为陛下办一场秉笔官遴选,
陛下到时大可自己放眼去挑,若当真全是庸俗之辈,臣必以死谢罪。
”徐图南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成年男子的手骨节分明,纤长如玉,
谢清宴看着却只觉心下不爽。
“把胳膊伸出来。
”谢清宴道。
徐图南挽起袖口,
露出一截手臂,谢清宴张嘴便咬,像是咬了截铁。
她狠咬至腮帮子发麻,
牙都快崩坏了也没给他皮咬破。
她抬眼看徐图南,正和徐图南对视。
徐图南面色平静,
眼神甚至有些询问的意味,谢清宴甩开他的手,觉得真没劲。
徐图南说:“陛下若是觉得不解气,臣还有一只胳膊。
”他神情冰冷严肃,
看得谢清宴心头一跳,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
徐图南整了整衣领,
“陛下应当时刻谨记,您是帝王,臣有错要罚,也不该由您亲自来。
”谢清宴气笑了,
冷冷道:“那便赏太傅十板子松松筋骨罢。
”徐图南闻言淡淡笑了,眼中竟透出满意,
饶有风度的颔首,“臣领陛下赏。
”谢清宴不知为何肝火非但没消,反而更旺盛了。
但她到底捡起了徐图南送来的名单。
她注意到一个名字:姜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