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的时候,一条黑影翻进了我住的别苑。
是尚珏。
心里小小感动了一下。
真是为难他了,一路尾随跟到这里,还要隐匿形迹,不让方寂发现。
嘴上说是怕我被人***了,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有什么意外。
十年前初遇,我和他为一个肉包子打破了头——那时我还没有进醉月楼,他也还没遇见他那个后来当上丐帮帮主的厉害师傅,那时的我俩,都是街边脏兮兮的小叫花……
不打不相识,之后这十来年里,尚珏是我最可以信赖的朋友,或者,是世上唯一能够依靠的兄长。
他会帮我料理所有的麻烦,摆平那些纠缠不清的登徒浪子,让我可以安心在醉月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顶着当家红牌的名头当最单纯的歌伎……他总是说,“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臭丫头。
”
看着他蜻蜓点水般的身形,我忍不住笑,“你这家伙,天生是块做贼的料子。
”
“呸!也就你敢这样放肆。
——本少侠好歹也是丐帮四杰之首,竟被你拿来比作贼人,真是……我告诉你啊,你得给我负责!”
“负责什么?”我睨他一眼,“污了你清誉,所以得负责给你找个媳妇儿是吧?哎,认真的,你觉得我们楼新来的翠玉怎么样?”那丫头刚进醉月楼不几天就惹恼了一位熟客,要不是尚珏帮忙解围,恐怕早被何妈妈吊起来打。
打那以后,只要看见尚少侠的影子就开始两眼发直……“她也是个清倌人,你考虑下,要觉得合适,我明儿就写信跟何妈妈说……”
“行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少扯没用的,跟我说说眼下怎么样了。
”
我敛声,简要地跟他说了这几日的状况。
尚珏瞥我一眼,“大姐,赌气是不能当饭吃的。
你现在必须想清楚的事情,是如何去面对那个******了一辈子的老太婆!”
“她无非是想听我说一句原谅她的话罢了。
”不屑地哼一声,思绪飘荡回很久以前的某个深夜——“十二年前我曾诅咒过她,说她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隔着那么久的光阴,依稀还看得清楚她脸上那惊恐的表情。
******一辈子,她什么风浪都经过了。
只是料不到,区区六岁的孩子,眼里会流露出那样的恶毒……
尚珏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叹了口气,“但愿真是你想的那么单纯……你要知道,清风荡眼下正面临生死之劫,”沉吟一下,还是忍不住将***全盘告诉了我。
末了,他有些担忧地看我一眼,“但愿他们找你回来,不是要你来当这替罪的羊……”
我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人都来了,还能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
他点点头。
“方寂不知道你会武功?”
“应该是不知道。
”我笑笑,顺手摸摸琵琶骨里暗藏着的蟠龙索,“知道也没什么,就像你说的,我那点三脚猫的工夫,连自保都不够呢。
”
“自己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人影已然匿入了暗夜。
有人叩门。
是送饭的丫头,“大***,我可以进来吗?”
尚珏走得太急。
我甚至完全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爱上方寂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里总有他的身影。
也许是从醉月楼那一曲《落霞》开始,或者因为是那天在黎州,他握着我的手,说会给我一个家的时候……抑或是因了十二年前他给我的那一个掌心的温暖,甚至有可能,是我生来就注定要为母亲赎罪,替她去补偿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从再次看见他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便纠结在他的身上,满眼都是转不开挪不走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