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无痕师兄的交集并不多，但就是在这有限的交集里，每一次都是那么令人记忆深刻。

就像初见时，明明自己才是晚入门的***，可偏要让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无痕叫自己师姐，而且无痕居然也乖巧地叫了。

后来长大了，师兄弟们的个头都像是比赛似的蹭蹭往上长，欺负不了他们，就只能被他们欺负，抓宵禁私下山什么的，无痕抓我抓的最勤。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他天赋异禀的修仙特质，用师父的话说，他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飞升之才。

想当年的正天门，师姐妹们都出落的亭亭玉立，师兄弟里却只有无痕师兄长得玉树临风。

几个姐妹为了无痕争风吃醋，把我带领的女***门搞的四分五裂。

我当时还集结了不少哥们，明里暗里向他们吐苦水，说无痕快趁早飞升成仙得了，免得祸害地上的兄弟找不到媳妇。

一众师兄弟都深以为然，甚至一度将我当成他们的知音，对我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这样你来我往久了，我和无痕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反正每次考核，我俩都将对方往死里打。

可是……

我说我很开心，大家都以为我开心；我说我有背景，大家都以为我家世雄厚；我说我想竞选正天门的掌门人，大家都以为正天门的掌门人非我莫属；可是当我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大家却认定我是装的。

若干年后的今天，我也被逐出师门这么多年，当年一起修习一起打闹的兄弟姐妹没有人注意到我，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更不会在意我过的好不好。

也许无人问津是最好的结局，可偏偏，当年被我当做“死对头”的无痕，竟会瞥一眼处在深渊最底处的我，愿意问我一句——你可安好？

我又惊又怕的转过头，生怕这是我的幻听，无痕恰好也转过身来看我，清澈的双眸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凌厉。

“当年的事……”无痕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紧握着腰间的剑柄。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可是我不会说。
我感激他还念着同门之谊，我也怪他，什么事都喜欢调查的水落石出。
他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

“当年我因爱生恨，杀了师父，然后将师父扔到了禁地，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师兄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在说谎。
”

我顿了顿，自认为那件事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有什马脚，除非无痕是故意想用激将法问出些什么。
我笑着看向他：“哦？何出此言？”

无痕毫无遮掩地看着我，仿佛能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给看穿，我偏过头不再看他，他才说道：“人人都说你是在师父将要飞升的最关键的时刻表明心迹，害得师父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师父为了不让自己堕入魔道，不得已***灵力，命陨正天门……”

我面上无波无澜的听着，坦然道：“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

无痕向我急切地迈进一步，道：“不可能！我派***从没有了断七情六欲才能飞升的说法，况且，飞升之时就算有外界干扰，若不是灵力强于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乱人心神！”

“你又不是师父，你怎么就这样断定不能？”

“我试过。
”

我蓦然回首，无痕的目光依旧紧紧地看向我，双目赤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那样哀伤。
我突然有些慌了，问道：“试过？试过是什么意思？”

无痕像是不堪重负，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飞升之时会形成一道天然的结界，结界之内不会受到任何干扰，所见所闻都是一片混沌虚无。
所以，因为你师父才走火入魔的说法并不成立。
成魔只有一种方法，就是自愿。
——自甘***。
”

“你……”

无痕一改往日的儒雅，鲁莽地打断我的话，“还有，众人都说你怕事情败露，就将师父***后的遗体扔进炼炉山，毁尸灭迹。
可我分明看见，师父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是你推的！”

无痕的话一句一句冲撞在我的脑海里，不知如何去圆这个谎的我只能沉默。

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只不过是没有有心人罢了。
如今谎言抽丝剥茧般慢慢被揭穿，我竟没有耻辱感，反而感到如释重负。
原来我这么多年的隐忍不是为了圆一个完美的谎言，而是为了等待谎言被拆穿的一刻。

“告诉我好吗——

事情的***！”

双颊不知何时挂上了两行清泪，自知无法再瞒下去，我微微启唇——

“师父的确不是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