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情绪激动的不止是诸葛亮。
李福、杨仪二人,全都震惊非小。
诸葛亮的隆中对,存在的价值,不单单是对于后世的影响。蜀国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基本靠得也都是它。
如今国策都被否定,李牧的反骨,何止逆天。
“逆子,安敢妄言国事。”
“让他说完!”
诸葛亮一声怒吼,紧跟着就是激烈的咳嗽。
此时他真的很想听听,自己为蜀国制订的战略大方针,到底存在什么重大的败笔。
“隆中对的败笔,主要集中在两处。一者,国策的本身,存在致命漏洞;第二,具体执行,存在问题。”
此时的李牧,面对诸葛亮激动的眼神,显得格外坦然。
“我蜀汉身处益州,想要对抗北方强大的曹魏,便只有联吴抗曹一条道路。对此,丞相昔日也说过。东和孙权,以抗曹***。”
“是,我说过。但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么?”
诸葛亮疑惑的蹙起眉头。
反观李牧,一声嗤笑。突然看着诸葛亮的目光,闪烁出一抹深邃般的鄙夷。
“丞相这句话,说得当然没错。可是汉兴不知,这句话只是停留在空虚的表面,还是切合时宜的要放到实际行动中去?”
“此言何意?”
诸葛亮表示不能理解。
“既然是国策,当然要放到实际的行动中去了。”
“是么?”李牧苦笑,继续道:“可如果我是孙权,我却看不到丞相的半点诚意。毕竟联盟的基础是什么,是彼此之间的互利共赢对么?我蜀汉赢了,那孙权呢?联盟带给他们的好处,又是什么?”
“嗯?”
诸葛亮蹙眉,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再看李牧,手指沾着茶杯里的水。以诸葛亮的帅案作为依托,边画边做指点。
“赤壁战后,曹***兵败受挫,我蜀汉借此坐稳荆南。之后以西取益州,作为开拓方向。反观孙权,想要做大做强,只有两条路走。一者,兴兵北上,攻取合肥;其二,挥师西向,以谋荆州。”
说着,李牧用手指沾水,于桌上构建蓝图。
“挥师北上,孙权不是没做过。然而几次用兵,东吴全都无功而返。看似指挥方针存在问题,实则是曹***为了防止孙权,早已在合肥坚壁清野所致。”
坚壁清野,顾名思义。
就是将当地的民众,全部迁走。之后利用这片空地,建立起专属的军事基地。
如今的合肥新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北上,跨越长江,本来就是长途作战。后方补给,成为致命问题。关键是攻打的地方,全都是兵,没有民众。再加上,攻城带来的巨大损耗。纵然得胜,对孙权和东吴的发展,又有什么好处?”
“嗯……”
闻言,诸葛亮面色沉吟。
不得不说,李牧的分析,头头是道。
自古发动战争,目的何在?
岂非就是为了征得土地,获得人口。有了土地和人口,税收才能增加,国家才能更为富强。
如果莫大的战争消耗,换来的只是一片虚有其表的空地。
得地不得民,这样的战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关键是,即便费劲拿下了一片空地。隔着长江,远离本土。孙权治理困难,更守不住。
一旦曹魏调兵来攻,得来的新地,届时也只能得而复失。
这笔账自己会算,孙权又不是傻子,当然也会算。
“既然北上不成,那结果,也就只有一个了。东吴的目光,就此落到了我们执掌的荆州这边。”
“嘶!”
闻言,诸葛亮倒吸一口冷气。
李福、杨仪二人,此时更是有种如芒在背般的感觉。
不得不说,李牧天生反骨。可说出来的话,的确句句精辟。
孙刘联盟,为什么总有嫌隙。
说穿了,还是彼此间利益的不够平等。类似赤壁,遭遇危难的时候,两家尚能同仇敌忾。
然而赤壁以后,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尤其是蜀汉夺得益州、北上又拿下汉中以后,孙权对待蜀汉的态度,就好像彻底换了个人。
如今想想,或许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毕竟作为盟友,你蜀汉单方面赚得盆满钵满。反观我东吴,纯纯给你蜀汉绿叶配红花。
那怎么着,我孙权就活该头顶一片青青大草原。
同为诸侯,凭什么我就得眼巴巴看着你蜀汉一步步做大做强、一统天下,而我还得心甘情愿为你鼓掌喝彩、马革裹尸。
这不纯牌扯淡么?
“什么事儿,就怕换位思考。”李牧一声短叹,话锋一转:“世人皆知,我蜀汉的衰败,从丢失荆州开始。这件事,罪在关羽。可丞相作为我蜀汉国策的制订者,难道就没有责任么?”
一句话,让诸葛亮无言以对。
再看杨仪、李福二人,此时也全都面如死灰。
“……此事,却是我有欠考虑所致。”
良久,诸葛亮打破沉默。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李牧的话,的确是金石之言。
自己一心想着发展蜀汉,却没有太多顾及到身为盟友孙权这边的实际利益。
诸如李牧所言,荆州丢失,蜀汉衰败。
其罪虽在关羽,但自己作为执政者,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国策漏洞,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丞相针对隆中对国策的执行,也有重大过失。”
“嗯,你具体说说。”
诸葛亮的态度,此时放得很低。
李福、杨仪,也早已没有了起初对于李牧的那种敌视。
不得不说,这小子纵然一身反骨。可分析起事情来,却也真的是头头是道。
“隆中对的时候,丞相曾经言明。夺得川蜀,稳坐荆州。一旦天下有变,两路并进。一路走荆州而向渊洛,另一路起兵而出秦川。两线并举,天下一举可定。此战略,堪称绝妙。然而丞相你,履行你的战略计划了么?”
“毕竟兴兵的条件,是天下有变。”
“反观丞相多次北伐,除了第一次出师,魏主曹丕新丧、国中政乱动荡以外。”
“其余几次,天下可曾有变么?”
一连几个问号,李牧问得倒也干脆。
反观诸葛亮,眉头紧蹙。面对李牧的质问,完全不能应答。
此时他回想往昔,突然觉得李牧的分析,好像真的没错。
第一次北伐,就事实而言,的确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若非自己没有听先帝的嘱托,错用马谡以致痛失街亭。
也许如今的天下格局,真的会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
“是我的错,是我用兵,太过激进了……”
“不,丞相北伐的失利,和用兵的激进无关。”
李牧摇头,明眸一闪。面对真心认错的诸葛亮,此时的他,再度语出惊人。
“说穿了,是丞相你的性格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