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允面色不变,可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是激动得紧紧握着。
他看着台上弹唱得专注无比的宋无忧,似乎第一次认识这样一个她。
这十多年来他得到的所有关于她的消息,
都是她在惹事生非打架斗殴吃喝玩乐······他心想,罢了,
循规蹈矩的生活他一个人过就行了,这是恩公的儿子,
她能如此鲜活恣意地活着恩公定然也是欢喜的。
况且只要他活着一天,他总会看顾一二。
可如今台上的少年,气人总归还是气人,可此时这满身的气度,
倒是与记忆中的恩公有了几分相像,不愧是大将后人,
这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豪情壮志也是一脉传承。
裴清允身旁的夫子们也是激动万分。
“宋无忧这词和曲写得倒是不错。
”“想不到她还有点可取之处······”“不愧是宋国公的后人,就算纨绔了点,
却还是有些将门的铁血丹心在的。
”夫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他们没上过战场,
可宋无忧这一曲却让他们对卫国戍边的大昭将士们产生了深深的自豪与敬重,
此曲当是今日最佳!另一边,宋夫人早已泪流满面。
十五年前她惊闻噩耗,
如若不是腹中骨肉,她应是要随夫君而去的。
十五年了,为了夫君,
为了他身后的基业与荣耀,她选择牺牲女儿,把她生生逼成了儿子,
扛起这国公府的担子······所以她纵着她,只愿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如今,
曾经上蹿下跳的孩子转眼隐隐继承了乃父之志,她骄傲的同时又害怕,害怕她像她爹一样,
··慕佳期此时红着眼目不转睛痴痴地看着宋无忧······慕大夫人双手紧紧抓着手帕,
看来裴清允是给宋无忧开小灶了,不然这个她如何能弹出这样的曲子!
转头又看见自己女儿这个样子,慕大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觉得心里更堵了,
眼神也冷了下去。
前几日婆母透了口风,话里话外都暗示着让佳期嫁给宋无忧,
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自己女儿这温和绵软的性子,
她本意是想着给她找一门有长兄顶着婆母又明事理的人家。
可小姑子这些年愈发强势,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一个***带着个儿子,不强势怕是被国公府那些豺狼虎豹啃得渣都不剩。
可真叫她不放心的却是自己这外甥实在是个混不吝的,成日里斗鸡遛狗,
叫她如何舍得将自己唯一的闺女嫁过去!慕大夫人暗暗下定决心,
这段日子得尽快给佳期定个人家了······观众席的另一边,
十几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围坐在一起。
其中一个明艳大气的少女道,
“台上是宋国公府世子宋无忧?不是说她一无是处吗,这曲子倒是很好,
而且本公主看她光风霁月君子端方,
倒是不错······”另一个女孩说道:“回公主的话,她就是宋无忧,
此前家兄一直说她就是一个草包,如今看来,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被唤公主的少女嗤之以鼻,“草包?想必是你兄长他们见不得别人好,所以抹黑于人。
”少女脸皮薄,又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被公主这么一说就涨红了脸,喏喏不敢出声。
五公主姬云乐居于深宫,不知宋无忧以前乃实打实的草包,其他女孩子却或多或少见识过的。
但见跟她一起的四公主姬云倾都没出声,其他人更加不敢反驳当今最宠爱的云乐公主。
况且如今看来,许是这宋无忧改过自新或者以往人前藏拙也说不定。
一个女孩子对着公主说:“看来道听途说尽不可信,这宋世子倒是颇有乃父之风,
曲子也是极好。
”“······”女孩子们的吵吵闹闹暂且不表,
宋无忧的同窗们却是差点坐不住了。
十六七八的少年最是慕强的时候。
以往他们听说宋国公的事迹,内心敬重宋国公骁勇善战为国捐躯,
恨不得也能亲上战场奋勇杀敌,同时也鄙视宋无忧有辱门风,一无是处。
现在听着她的曲子,
看着认真严肃的她倒是有了些将门之后的气度,这草包真是深藏不漏······一曲完毕,
掌声雷动,将宋无忧从曲中的厮杀战争中拉了回来。
她抬头看向观众席,
看着不停擦泪的娘亲,心想,这辈子,她宋无忧也有了铠甲和软肋了······乐试结束,
裴清允当众宣布此项测试第一名为宋无忧时,
从宋无忧下台就围绕着她转的唐文安问道:“无忧哥,第一名的感觉如何?
”宋无忧故作深思,
····”唐文安和其他学子:说得好像你经常拿第一名一样······果然是江山易改,
还是这个配方的宋无忧让人倍感熟悉······待到书试,众人看到宋无忧写的字,
顿觉丑得难以言表,不过又觉得这样的她才是正常的,
刚才的曲多半是投机取巧了······不过稍后见识到她的数术后,
大家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觉得宋无忧于他们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数术一共有五道题,
宋无忧拿到试题一看,顿时愣了一下,就这?第一题巍巍宝塔:远望巍巍塔七层,
红红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问问塔尖几盏灯?第二题引葭赴岸:今有池方一丈,
葭生其中央。
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
问水深、葭长各几何?
第三题圆材埋壁:今有圆材,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
间径几何?第四题折竹抵地:今有竹高一丈,末折抵地,去本三尺,问折者高几何?
第五题鸡兔同笼: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九十四足。
问雉、兔各几何?
她执起笔,用她那丑得难以言表的字,不到一刻钟便写下了答案与解法,
在其他学子还在挠头抓耳算第一题的时候,在夫子们一脸惊诧中,淡定地交了卷子。
一个郑姓夫子本是看着题目连连惊叹这出题的妙处,
不料宋无忧那大大咧咧交卷的样子实在是碍眼得很,怎地态度如此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