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上午下了学,众学子一窝蜂似的涌到院子里围着宋无忧大声调侃起来。
“宋无忧,
你这马步扎得不稳啊,碗里的水都漏出来不少了······”“宋无忧,
你平时不是挺能的呢吗,今儿个怎么像个软脚虾一样了,哈哈哈哈······”“宋无忧,
你这姿势不对,往下蹲一点,腰挺直了。
”“裴夫子罚得好,
就该治治宋无忧这目中无人的草包!”“这草包都能拿到入学名额,
有个好外祖就是不一样······”“瞧她这么能惹事,又胸无点墨,
说不定过两天她就被逐出书院了······”“······”“你们胡说什么,
我无忧哥才不会被逐出书院!”唐文安跑过来推开人群,大声反驳道。
“唐文安,近墨者黑,
你还是离这个草包远一点。
”王路远说道。
“放******,你算哪根葱,也配说爷?
”唐文安的父亲敏亲郡王是当今的表亲,有从龙之功,阖府又只有唐文安这么一个嫡子,
自小也是要风得风的。
王路远只是一个伯府的庶长子,
不过是有点学识又能说会道讨了老伯爷的欢喜,还当自己是个玩意儿,唐文安心里不屑。
“好了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太子殿下一走过来便听到唐文安嚷嚷,于是开口说道,
“文安,你好好说话,学过的礼仪都忘到天边了?小心孤跟表舅参你一本。
”太子明面上是训斥唐文安,不过在场的都能听出太子对他的熟稔和维护。
王路远被唐文安这么当众破口大骂,脸黑得如锅底一般,不过太子发话,
他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他心里暗恨,唐文安也是草包一个,要不是出身好,
***又得皇上信赖,他还不愿意搭理这种货色,迟早有一天,他要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宋无忧对他们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完全没感觉,
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地似乎环绕着成千上万只苍蝇,让她本就沉重焦躁的心更加烦躁!啊啊啊,
裴清允,老子跟你没完······慕雨柯深知自己这个表弟惯来无法无天,半点苦没吃过,
看着她此时摇摇欲坠的样子,便对走过来的裴清允说:“夫子,你就饶了无忧这一次吧,
回头我定好好管教她······”“你的意思是为师不能管教于她?”裴清允说道。
慕雨柯着急了,说:“夫子自是能的,只是无忧这回已经受到了惩罚,她也知错了,
”慕雨柯对宋无忧示意,“你说是不是?”唐文安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夫子,
你就饶了她一回吧。
”太子性情温和敦敏,也擅长制衡之术,
眼见宋无忧一副随时倒下去的样子,也开口说道:“夫子,
孤也认为宋无忧此次已经受到了惩罚,不若且饶她一回。
”裴清允道:“很好,
那你们就与她一起,蹲半个时辰。
”“蹲就蹲,半个时辰而已。
”唐文安说完就在宋无忧旁边蹲了下去。
慕雨柯和其他两三个学子看见了,
也默默过去蹲了下来。
“夫子,为什么我们要跟她一起受罚?”一个学子小声问道。
“大概是因为替她求情的人太少了吧,”裴清允看着其他不情不愿的学子,道,
“如今你们是同窗,他日有可能是同僚,也有可能是同袍。
”“今***们为了一时口快就可以落井下石,
他日朝堂***们也有可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过河拆桥,更有可能在战场上背信弃义。
”“上午最后一堂课,便是‘团结与担当’,尔等在此自行体会。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裴清允甩袖而去,然后默不作声地与大家扎起了马步。
裴清允,
果真光风霁月,公子如玉······几个皇子也都面面相觑,心下了然,
难怪父皇如此看重裴清允,如若得他相助······半个时辰过去,宋无忧再也支撑不住,
呼号着直接躺倒在地。
其他人看见了也都纷纷效仿,一时躺倒一***,你看我,我看你,
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彼时这些少年们之间的氛围一时之间竟出奇的好。
宋无忧让自家表哥的小厮灌了几大碗水,又在树荫下歇了许久,才让人架着回了博学院。
在太阳底下扎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马步,宋无忧全靠意念支撑着自己不能倒下去,
毕竟自己身份特殊,在外昏死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万一露馅了那就是捅破天的麻烦······回到博学院的宋无忧才终于放松了警惕,
看着慕雨柯和唐文安的小厮出了屋关上门,随即躺下去就昏睡了过去。
宋无忧这一睡就睡到了戌时,直饿得头脑发昏,让她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她在进孤儿院前过过一段忍饥挨饿的日子,许是太过深刻又痛苦,日后她但凡饿狠了,
都会忍不住地流泪,没想到换了个躯壳,
还是一样······裴清允进来就看到躺在床上骂骂咧咧不停擦泪的宋无忧,
不由得又黑了脸,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个娘炮简直岂有此理,当即喝道:“不许哭!
”宋无忧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吓了一跳,一看竟是这惹了自己的罪魁祸首,泪也不擦了,
打着哭嗝也吼道,“我要吃饭,你拿饭来,吃饱了我才不哭!”裴清允忍不住扶额,
他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个大男人娘们儿似的哭着跟自己要饭,他都还没说饿,
她这个躺了大半天的人竟然还吆喝上了!裴清允打记事起,便时刻告诫自己冷静自持,
无欲则刚,情绪和***是犯错的根源。
这二十几年来他都觉得自己做得甚好,
可如今他竟然三番两次让这小混球破了功,简直岂有此理,“滚去做饭!”说完摔门而出,
他想静静······裴清允中午没吃饭,又上了一下午的射和御,
这死娘炮睡了一下午就罢了,不做饭也罢了,还哭!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让归舟回去······宋无忧其实吼完也有点后悔,裴清允是自己老师,
自己惹他不快岂不是老虎嘴上拔毛?而且这厮好像也饿了?看着裴清允欲盖弥彰的背影,
再想想自己刚才的样子,不由得面上微热······宋无忧拖着酸软的腿到了厨房,
看看自己红肿的左手,顿时又有点气不顺了。
自己上辈子也算救死扶伤,维护过世界和平的,
怎的这辈子还如此悲催?那罪魁祸首好好的,还让自己带伤做饭,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