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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新行长到任的会议也是郑跃进亲自安排的,会议室紫红色的背板上贴上了“欢迎分行领导莅临我行指导工作”的标语。会议桌的正中央,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这是十分钟前,礼仪公司用摩托车刚刚送来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因为唐副行长今天早晨八点半才确定上午到城北支行来,分行办公室来电话通知的时候己经是九点多钟了。时间紧迫,郑跃进立刻让办公室向各部室发了会议通知,并让行政科马上开始布置会场,标语、鲜花、果盘、瓶装矿泉水、茶水、纸巾,一个都不能少。他知道上次分行高层讨论城北支行领导班子调整的时候,唐副行长对他是投了反对票的,说他为人骄横,不重视班子团结。郑跃进觉得今天是扭转不利局面的大好机会。他认为,把今天的欢迎场面搞得热烈一点,对新来的傅行长亲热一点,唐副行长对他的看法就有可能发生变化。

可是行政科赵科长很不赶眼色,竟然对郑跃进说,贴欢迎辞、摆水果、矿泉水和茶水什么的都没问题,但是马上摆鲜花肯定是来不及了,要鲜花必须是头一天预订,人家一大早给你准备,那样送过来才鲜灵,您立马就要那可不行。

郑跃进骂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么点小事你都干不了,你他妈还想干不想干了?今天是新行长上任的第一天,分行唐副行长亲自送过来,这么大的场面,欢迎会必须隆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九点半我一定要在会议室看到鲜花,办不到的话,这差事你就别干了!”

赵科长知道郑行长的威风,绝对得罪不起的,只好求爷爷告奶奶请礼仪公司无论如何帮这个忙,答应出三倍的价格,把另外一个公司预定的鲜花先拿过来救急,派业务员骑摩托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城北支行,这才按时把鲜花摆上。

唐副行长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一端,傅宇光和郑跃进分坐在他的两侧,其他领导和各部室负责人依次而坐。

唐副行长看到满桌花花绿绿的鲜花和水果,不大高兴地说:“小郑啊,你这是搞什么名堂,这还像个开会的样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办喜事呢。”

郑跃进笑着说:“分行领导来看望我们、新行长到任,本来就是件大喜事嘛,全行上下都盼了好些日子了,今天搞得稍微热闹一点也是大家的心意。我们保证下不为例还不行吗?”

没等唐副行长再说什么,郑跃进就以主持人的身份高声宣布:“同志们,今天我们怀着喜悦的心情,欢迎分行唐副行长莅临我行指导工作!同时,我们怀着同样喜悦的心情,欢迎新任行长傅宇光同志来城北支行工作。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唐副行长给我们讲话!”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唐副行长脸上浮现出职业的笑容。他摆摆手,让大家停下鼓掌,开始讲话。

像所有单位欢迎会的程序一样,唐副行长首先代表分行向大家宣布了“关于任命傅宇光同志担任城北支行行长的决定”,然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傅宇光的简历,简要说明了分行这次调整充实城北支行领导班子的主要意图,同时,对如何进一步搞好城北支行的工作,给大家提了一些要求。当然,说的都是一些正面的大道理,用的都是表扬鼓励的词语。至于他在来时的路上所说的诸如“郑跃进政治考核不及格”之类的真话,是不可能在这样的会议上讲的。

唐副行长讲话后,傅宇光也简单讲了几句。

本来他己经准备了一篇充满激情的“就职演说稿”,那是他昨天晚上连夜赶写的,其中许多慷慨激昂、发自肺腑的感言,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感动不己。但是在最后一刻他放弃了,决定在支行露面的第一次讲话还是低调一些为好,言多语失嘛。于是他用很短的时间,简单表了一个态,基本都是一些套话,无非是一定不辜负分行领导的信任,不辜负城北支行员工们的希望,搞好班子团结,把支行各项工作搞上去等等。

其实在这样的场合,新官上任表态的话大致都是一样的。不能太张扬,太张扬了今后一旦做不到,就会遭到群众的耻笑;也不能太谦虚,太谦虚了群众会认为你没本事,会从心里看不起你。所以说,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说套话?因为所谓套话,就是在职场的实践工作中逐步总结归纳出来的语言,你套我的,我套他的,在互相套用的过程中去粗取精,逐步完善,最后形成放之西海而皆准的规范套话。说这种语言尽管群众不大爱听,但是绝对不会说错话,犯错误。

傅宇光讲完之后,按照程序,接下来就应该是郑跃进发言了。他是主持工作的常务副行长,按职场的规矩来说,他首先应该代表全体员工对新行长表示欢迎,然后简要汇报一下前一段时间支行各项工作的大致情况,最后再向领导表个决心什么的,就是一篇很好的发言了。

谁知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居然阴差阳错地出了岔子,让他一个上午的精心努力都泡了汤。

纸里包不住火,这话这是一点不假。别看郑跃进看上去是在精心地准备着今天的这个欢迎大会,实际上他的心里非常地不痛快。他反复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这样热情地欢迎那个不懂银行业务的傅行长?我一手筹办了城北支行,郭行走后我又一首在主持支行的全面工作,我是全行有名的业务尖子,为什么放着我不提,却提拔了那个纯属外行的傅宇光?分行领导层这么做公平吗?

在傅宇光发言的时候,他又想:中国的职场就是这样,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这句话用在此时此刻真是太贴切了。这个傅宇光除了吹拉弹唱写小说,他还懂个什么?凭什么让他来领导我?他这样想着,就不由自主地表现了出来。

郑跃进的发言前半部分没什么毛病,欢迎的话说过了,前段工作也汇报了,决心也表完了,按理说该结尾了,谁知他画蛇添足地说了这样一番话:“据我所知,傅宇光行长过去在部队文工团是有名的笔杆子,写过许多成功的作品。他虽然不懂银行业务,但是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我相信,他到我们城北支行主持工作以后,一定会把我们这个集体搞得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这番不合时宜的话让唐副行长心里十分不快,傅宇光的表情也有些尴尬。

会场上有人小声说:“不懂银行业务到支行来干吗?”

说话的是郑跃进的亲信,商业信贷科长韩建生。他的话引来了一阵低声的窃笑。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还可以容忍,但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郑跃进又恶作剧式地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欢迎傅行长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怎么样?”

在韩建生的带动下,会场响起噼里啪啦的零碎掌声。唐副行长有些怒不可遏,他狠狠瞪了郑跃进一眼,厉声说道:“你这是捣什么乱啊?又不是开联欢会!简首是乱弹琴!”

郑跃进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但是话己说出,收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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