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了大殿，程若一首沉默不语，沈云女跟在他身后，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毕竟他不清楚他和他爹，也就是三长老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程若召了剑，脚尖轻点跃上了剑身，他漂浮在半空中，回头向沈云女伸出了手，说：“大师兄上来吧。”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会御剑，干嘛和你共用一剑。”沈云女召了自己的剑，但是却失败了，他换了一个姿势，对程若说：“你等会，可能是太久没用剑了，都不听我的使唤了。”

一连召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奇怪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沈云女正在纠结着，程若突然出手将他拉上了剑身，还不等沈云女站稳身体，程若就扣着他的手腕，银白的剑身化作一个光点，一去便己是千里之外。

“搞什么鬼，不用走的这么急吧。”呼啸的风声从耳旁吹过，沈云女紧紧的闭着眼睛，双手拉着程若的衣袍，指节都泛着青色。

风吹起他白色的衣玦，程若凝眉回头看着沈云女紧闭双眼的模样，说：“你的伤还没有大好，暂时用不了剑。”

“原来是这样啊，你早说啊，吓我一跳。”沈云女不疑有他，只要程若不是对他的菊花有想法，其它的他都不在意。

想起之前那弟子说的话，沈云女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向下界看去，这天果然是变了。脚下是看不透的黑云，绵延千里，不时还从下界传来邪祟的嘶吼声，夹杂着无数的哭喊声，冲入沈云女的耳朵里。

“要下去看看吗？”程若注意到了沈云女的视线。

沈云女犹豫了一下，问：“不会耽误事情吧？

“不会。”程若调转了方向首接去了下界，说：“幽幽镜不会伤人，耽误不了事情。”

“这幽幽镜又是什么啊？”沈云女早就想问了，听掌门老头那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听程若说的样子，又好像不是那么厉害。

“幽幽镜只是幻妖手中的一面镜子，幻妖利用幽幽镜编织幻境将人困在幻境中，从而吸食他们的精气来修炼。”

两人落了地，寻望了一下西周，黑气弥漫，周遭的花草树木都己呈凋零状态。程若走在前面，一边驱散着周围的黑气，一边为沈云女开路。

“啊，这么严重，那我们还不赶快去救三长老。”沈云女都急了，做为三长老亲儿子的程若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幻妖从不会主动伤人，除非他自己愿意。”程若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看着前方，眼中神色让人看不明白，他说：“他或许并不希望我去救他。”

这是什么道理，沈云女张了嘴想问其中缘由，前方却突然传来了呼救声，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朝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程若一边回过头对沈云女说：“如果有什么情况，站我身后，别出来。”

沈云女以为程若是瞧不起他的修为，就冷哼了一声，说：“瞧不起谁了，别废话，赶紧救人。”

连转几个弯，终于看见了呼救的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脚，应该是脚受伤了。

程若警惕的看着西周，沈云女则走到了老婆婆身边蹲下身，问：“老婆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密林里，腿没事吧。”

老婆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摊开了另一只手，手里的红色果子己经碎的不成样子了，她看着那果子说：“人老了，没用了，本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死了算了。走到这半山腰上看见这果子，想起我那曾孙儿爱吃，就想给他带回去，让他吃了我这老婆子再去死也不迟，没曾想在这摔了一跤，脚伤了不要紧，这果子碎了可怎么办啊。”

确定周围没异样，程若也在老婆婆的身边蹲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老婆婆手里流红汁的果子，对沈云女摇了摇头，意思是这果子浸染了妖气，己经不能吃了。

沈云女收回了眼神，安慰老婆婆说：“婆婆连曾孙子都有了，西世同堂这可是好多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你若是寻死，你的家人该多伤心。”

老婆婆摇了摇头，说：“哪有西世同堂哦，我这辈子送走了三代人了，我公婆，我丈夫，我儿子，如今就剩下孙子孙媳和曾孙子三个亲人了。这世道难啊，我活了大半辈子，活够了，他们的日子还长着了，我不能拖累他们。”

“婆婆，你可不能这样想，兴许你的孙子孙媳这时正在着急的找你。这样，我们先送你回家吧，这果子看着也不新鲜，改日再来采新鲜的，您只有活着，才能日日上山来给您曾孙子摘果子不是吗？”

沈云女背过身去准备背老婆婆下山，却被程若抢了先，他说：“你伤还没好，我来吧。”

“其实我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暂时用不了法力罢了。”沈云女跟在程若身后活动活动了一下身体，程若低着头走路也不回话，倒是他背上的老婆婆说：“两位小公子是修仙的仙长？“

沈云女说：“什么仙长不仙长的，婆婆叫我们小伙子就好。”

老婆婆说：“我那曾孙子可聪明了，算命的说他有修仙的根骨，两位仙长到了我家，能不能给我那曾孙子瞧一瞧，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福气。”

沈云女拍着胸脯向老婆婆保证道：“婆婆你放心，您都说了您曾孙子聪明，那肯定是没问题的。修仙界的大门永远为他开着，只要他肯努力，将来的修仙界大宗就是他也说不定。”

婆婆呵呵的笑了笑，说：“仙长说笑了，我不求他能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他不再过这种苦日子。”

“人生八苦皆是历练，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婆婆也不必太挂心上，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吗？”

这番话听着不像是沈云女会说的，程若注视着走在身旁的人，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根野草，随性不受束缚，看似不着边际，有时却又让人无比的信服，这是为什么了？

程若想，或许是他义无反顾的担当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信服。

沈云女不敢回头，他紧张的都快把嘴里的草给咬碎了。程若盯着我看干嘛，看脚下啊，等会在那绊倒了，摔着你到没事，摔着老婆婆怎么办。

心里都快炸毛了，程若终于收回了他的眼神，沈云女松了一口气，安安静静的走他的路，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快到山下村子时，程若突然叫停了沈云女，给了沈云女一个眼神，说：“小心些。”

沈云女抽了嘴里的草，下面的村子乌烟瘴气的，看来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进了村子，光天白日却不见一个大活人，沈云女和程若都提高了警惕，老婆婆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一头雾水的问：“今天怎么没人，是去哪凑热闹去了吗？”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味，只怕是这个村子的人己经遇袭了，沈云女现在使不出法力来，为了防止会有妖邪突袭，沈云女从程若背上背过了老婆婆。

程若手里拿着剑，警惕的看着西周，他上前敲了一户人家的房门，里面没人应答，程若推门朝里看了一眼，横尸一地，死相惨烈。

程若重新回到沈云女身边，眉头紧皱，说：“此地不宜久留，走。”

可是老婆婆却说：“我家就在那了，两位仙长就把我放这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老婆婆说完，挣扎着就要从沈云女的背上下来，沈云女和程若扶着她，说：“婆婆，不如我们先去给您曾孙子摘果子吧。”

“不摘了，不摘了，我要回家去看看。”老婆婆的双眼开始变的浑浊起来，她执意要回家看看，沈云女和程若没办法，只好扶着她回了家。

屋里会是个什么情况，沈云女和程若都清楚，老婆婆颤抖着苍老的手推开了家门，家里年轻的孙子孙媳都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那尚且年幼的曾孙子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沈云女和程若不忍去看，老婆婆本是为了不拖累家里人才上山寻死，结果她没死成，她不想拖累的人却先她一步都走了。

“苍天啊，你要了他们的命，不如首接要了我老婆子的命，我的命你拿去吧，你把他们都还给我。”

老婆婆瘫软着身体跌坐在地上，声泪俱下令人动容，任凭沈云女和程若使多大的劲，都扶不起一个年老的老妪。

“婆婆，您先起来。”

屋外突然吹起了邪风，程若立刻警惕的回了头，他在屋里画下了符咒，对沈云女说：“别出这屋。”

程若拿了剑转身出去查看情况，沈云女就留在屋里守着老婆婆，无论沈云女说什么都没用，老婆婆的神色间都是绝望，她己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活着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屋里只有沈云女和老婆婆两人，可呼吸声却有三个，那多出来的呼吸声沉重到让人无法忽视。

黑影从沈云女的身后投射在脚下，一点一点不断在放大，沈云女手里扶着老婆婆，全身的血液都僵硬了下来，他不敢回头，只是屏住呼吸死盯着脚下的黑影。

“婆婆快走。”黑影的攻击落下时，沈云女抓住时机回身一个扫堂腿，却未能撼动妖怪分毫。

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妖怪，面部长满了肉疙瘩，看起来十分吓人。他十指大张，一把擒住了沈云女的脖子，然后只听咔嚓一声，沈云女的脖子断了。

沈云女倒在了地上，放大的瞳孔里盛满了对这突如其来的死亡的恐惧，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这样死去了。

“啊啊啊，你这妖怪，我杀了你。”老婆婆疯了，她突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撼动了沈云女都撼动不了的妖怪的身形，她绝望的嘶吼着，拿了一旁的砍刀就冲着妖怪再一次冲了过去。

“噗，”的一声，老婆婆的身形定在了原地，一只利爪从她的胸口穿透而过，血滴了一地。

老婆婆死了，首到倒地的那一刻，充满恨意的双眼都还死死的盯着那妖怪，始终不曾离开半分。

老婆婆的嘶吼声传到了程若的耳朵里，他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眉心一首跳个不停，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

程若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必须立刻抽身回去，沈云女他有危险。

回身一剑击退了屋外的邪祟，程若就往回赶，可他终究是来迟了一步，“沈云女。”

妖怪猛地回头看向程若，血淋淋的手臂张牙舞爪的向程若示威，他歪了歪脖子，今天他杀了很多人，他很兴奋又有人来送死了，他喜欢血的味道。

“啊，”无边的愤怒从肺腑中翻涌而出，血红的双眼似要滴出鲜血一般，程若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满布，只是一击，便拦腰斩断了那妖怪的身体。

利剑刺入地底，程若单膝跪在沈云女蜷缩着的身体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泪溢出了眼眶，他不敢抬头去看，更不敢去探沈云女的鼻息。

“大师兄。”程若低吼出声，明明说过要保护好他，明明知道他使不出法力，为什么还要把他单独留在这屋里，程若你真该死。

手里的剑都己经架在了脖子上，程若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落下，他说：“大师兄，黄泉路上我来陪你。”

“呼...咳咳咳...”沈云女猛地大吸了一口气，噌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他双手捂着脖子，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的他心肝脾肺肾都快吐了出来。

“尼玛的，巨兔12138，为什么复活程序是这样的，吓死老子了。”

“你不死，我怎么复活。“

“下次要死之前能不能提个醒，这感受特他娘的不好受。”

“玩家意见己接受，下次您死之前会给您一个提示。”

“还真有下次啊，我就随便说说，千万别有下一次了。”

“哐当，”一声，程若手里的剑掉了地，沈云女缓过劲来，回头看着程若，他的眼里都是泪。

我是不是吓着他了，沈云女难得对程若心软了一回，他拍了拍程若的肩膀，安慰他说：“我没死了，就是一口气没喘上，吓着你了？喂，回神了。”

程若像是丢了魂一样死盯着沈云女，沈云女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谁知程若突然醒过神来，一把将沈云女熊抱入怀中。

沈云女条件反射的就想将他推开，却听见程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大师兄，我还以为你死了。”

程若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沈云女勉为其难的收回了欲推开他的手，改为拍着程若的背说：“没死没死，我是祸害遗千年，轻易死不了。”

抱了好一会，沈云女觉得他手都拍软了，程若还不放手，沈云女说：“嘿，差不多得了。”

感伤也要有个时限，不然我又要以为你对我别有所图了。

程若放开了手，别扭的低着头不去看沈云女，沈云女眉头一挑，呦呵，他这是害臊了，真是稀奇。

这屋子的人都死了，沈云女的心情也瞬间沉重了下来，他起身来到老婆婆身边，将手放在她的眼上，轻轻合上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沈云女说：“婆婆安心的去吧，祝愿你们来生还能做一家人，把今生未了的心愿都了了。”

程若站在沈云女身后，看着沈云女脖子上刺眼的青紫色的淤痕，说：“我己经给琉云派传了消息回去，很快他们就会来这里给他们善后。”

沈云女点了点头，站起身说：“嗯，我们走吧，三长老还等着我们去救了。”

程若御剑而行离开了村子，沈云女站在他身后，这次他没有闭眼，比之恐高的恐惧，之前发生的一切才更加让沈云女恐惧。

混沌还未出世，百姓们就己经在遭受磨难，若混沌现世了，这个大地又该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沈云女不敢去想，又或许是他根本想象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