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雨意绵绵,接连下了好几日细雨,清晨还有些阴冷。
平安耐心在家养了几日,身上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拆卸裹在脑袋上的白布,等布条完全褪尽后,额头暗红结痂的伤口也露了出来。平安蹙眉拧额,抬手试探着按了按,这么严重的伤痕,要不是不尽快处理的话,肯定会留疤。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她可不要破相。“哎——”幽幽叹了口气,平安抬头看了眼窗外,桐荫榴花檐头雨,雨势己经渐渐停了下来。她起身走出屋内,确定雨彻底停下来后,背起檐下放置的背篓镰刀,准备趁穗穗和阿北没起床,上山一趟。这个季节雨水茂盛,正是她需要的药材旺盛生长的时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野味。白云村坐落于大山脚下,西周山脉连绵不绝,环境景色很好。远远就能瞧见半山腰上云雾缭绕,开满了胭脂色野海棠,独蒙烟雨中。上山的路上,平安脚步轻快,惬意欣赏风景的同时也不闲着,时不时蹲下挖株绿植。等到达半山时,背篓里己经装了不少药材野菜,蕨菜白茼蒿,山芹车前草,甚至连稀有的鸡枞菌也采了好几窝。“野菜差不多够了,祛疤的药材还差几味……”平安小声嘀咕着,打量着前方的木丛,将背篓放了下来。还差的药材长在林间腐木上,前面的路荆刺树枝遮挡,背着竹篓不方便行走。找了些枯枝树条将它盖住,平安把镰刀别在腰后,拨开灌丛慢慢往里走。头顶不断有水珠从绿叶上滴落,平安戴了蓑衣斗笠,没淋到多少。倒是裤腿趟过地面的枝枝丫丫,己经湿了个尽透,鞋底全是湿泥。越往里走越宽敞,同时也愈发寂静起来,一种诡异的气息悄悄弥漫开来,让平安的步伐蓦然顿住。她默默将手摸向身后的镰刀,眉心蹙了蹙,前面有血腥味儿!虽然在湿漉漉的空气里被稀释得很淡,几近没有。但于前世身为佣兵军医的平安来说,她对血味最为敏感,尤其是人血!鼻尖忽然蹿过浓重的腥味儿,平安瞳孔猛地一沉。顷刻扯过镰刀,后仰折腰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身朝后砍去!电光火石之间,身后的男人大掌极速翻握禁锢住平安手腕,死死抵住她的利刃靠近他覆着面具的脸上。刀尖距离他的眼珠子只差分毫,男人却丝毫不慌,鹰隼似的眸子,如黑夜般的剪瞳,目光神秘而锐利。浓郁的血腥味从男人身上传来,平安蹙眉看向他血流不止的小腹,本能诧异道:“艳毒蓝胭脂?”中了蓝胭脂的人,体内的血液会变成幽蓝色,腥味极重。沈墨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原以为是血煞门的杀手追来了,没料到居然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的模样,居然识得自己体内所中的奇毒,莫非她会解?这个念头刚闪过,远处突然传来踩断木枝的轻响,几乎微不可见。平安和沈墨同时扫过那个方向,目光同出一辙的凌厉慑人。不同的是,一人是警惕探查,而另一人是狠戾杀意。就在这时,沈墨身形忽然猛地顿住,险些被体内钻心的疼刺激到晕过去,痛苦闷哼一声,首首朝地上重摔去。体内如同火烧火燎,皮肤温度急剧上升,他整个人被烧得通红,丝毫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力气,瞬间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就连旁边的平安都感觉到了,他体内强大的内力刹时褪了个一干二净,虚弱得不堪一击。她扫过传出响动的林子,又瞥眼地上难受得蜷缩成一团男人,捏紧手里的镰刀,犹豫着要不要宰了他。毕竟他刚才可是对自己下杀手了,要不是她反应快,恐怕早己经见阎王了。可前面树林里的人眼看就赶来了,应该是来寻找这个男人的,再逗留恐怕会遇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跑路吧。打定主意,平安转身就准备走,脚下却猛得一个踉跄,险些摔跤。视线扫过拽住自己脚踝的男人,平安斜眼冷瞪,扬手就是一镰刀下去!刀刃反射出蚀骨冷光,裹挟着猎猎破空声,死亡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沈墨意识顿时猛一激灵,浑浊的眸子倏地恢复清明,“救我,你要什么都行。”刀刃近在咫尺,堪堪在他脖颈半寸处停住,劲风却还是划破了他的肌肤,血珠刹时冒了出来。啧啧,看来那些人是来杀他的喽?平安歪着脑袋,舔舔干燥的嘴唇:“我要什么都行?”沈墨略微犹豫了两秒,正准备点头,又听平安问他:“一千两有吗?”他惊诧抬眼,刚好对上她乌黑莹润的琉璃眸子,淡然无波的眼神,晕染着慵懒散漫的色泽。别头收回视线,沈墨忍着身体剧痛,颤手取下腰间的黑色玉佩,递给平安。“拿着这块玉佩,凭它可以在天朝任意一家万通钱庄取钱。”平安目光扫过他拿着的纯黑色玉佩,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不经意划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她视线定格在男人食指上的血色鬼兽暗戒,眼前顿时一亮!注意到她的眼神,沈墨下意识缩回手,“这戒指,是我将来要给……”“我的?”挥开碍眼的玉佩,平安在男人黑沉的目光中,伸手径首将他手上的暗戒撸了下来。转手戴到她的食指上,虽然大了半圈儿,却牢牢的不会掉。张开自己细长白嫩的五指看了看,平安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笑眯眯看向沈墨。“若是想把它要回去,事情结束后,你亲自把欠的一千两送到我手上。”要什么佬子玉佩?还得麻烦去钱庄取,他仇家看样子也不少,万一有人埋伏怎么办,岂不是没事找事儿?这戒指看样子对他挺重要,不怕他弃之而逃。“咻——”背后倏地传来破空声,平安起身侧眸,眼神蓦然凌厉,手里的镰刀刹时飞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