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身上的衣服起码半个月没洗过了。

大夏天的，隔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馊味。

村子里边已经传来了一些风言风语。

“不是说李四家的是个讲究人，衣服都臭了还不知道换。”

“头上的油抹的倒是怪光亮，身上熏死个人。”

“我还看见他们家院子里到处都是鸡屎，脏死了。”

不仅如此，她平日里最喜欢抱着金宝到处炫耀，一老一小浑身臭烘烘的，没人愿意跟他们来往。

我妈难得硬气一回：“妈，我能把来福照顾好，就不用麻烦你老人家了。”

奶奶一看事情办不成，干脆甩下脸：“我真是命苦啊，摊上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媳妇，让你带着孙子上门看看我都不愿意。”

说着她居然哭闹起来：“你不来，就让若男这个死丫头过来。”

“奶，我去你家管我饭吗。”我在旁边冷冷说道。

奶奶一听，气急败坏地拿鞋朝我扔过来。

我灵活地躲开。

她嘴里骂骂咧咧：“要死啊，还想吃我们家的饭？坏心眼的死丫头！”

又想让我白干活，又不想付出一点东西。

奶奶死命瞪我，我无所畏惧地看回去。

这些年我越长越高，虽然还是瘦的像一副骨头架子。

她竟然不敢再跟我对视，回去的路上一直嘀咕着我被鬼上身了。

10

我在学校的成绩一直是第一，老师让我好好复习，一定能考上镇上最好的中学。

我妈从来不在乎我考了多少分，她所有心思都在来福身上。

村里人走路上跟她说：“若男可真厉害，又考了满分，老师还表扬她呢。”

“这算啥，等我家来福上学，指定比她还厉害。”我妈笑意盈盈地抱着来福，“来福可是我们老李家的指望。”

那大娘笑了笑，随便迎合两声。

我看着来福已经五岁了说话还结巴，心想那你们就好好指望他吧。

我爸在外面打工挣了点钱，我们家搬到了镇上。

临走之前，我偷偷摸摸去跟村尾的王家夫妇告别。

王爷爷对我有救命之恩。

他们夫妻俩不是李家村的人，但对躲到李家村的原因一直语焉不详。

村子里没什么人跟他们来往。

我在冬天饿到奄奄一息的时候，王爷爷用了一个烤红薯救了我。

他们还教我读书认字。

王奶奶看到我身上伤痕累累，直喊这家人造孽。

王爷爷说让我一定要读书，他教我用鱼去讨好村长。

我按照他说的去做，才有了上学的机会。

“若男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要咬牙撑下去，等考上大学，你就能开启新的人生了。”王爷爷摸着我的头发，“不要听你家人胡说，什么男孩才是希望。男女是平等的，你是女孩，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花朵。你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握，而不是由他们决定。”

我把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

我是幸运的，能够认识他们，才改变了我原本注定黑暗的一生。

我爸本来不想让我去镇上的学校。

“都读了几年书了，差不多就行了。”他皱着眉头，“女娃家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老李啊，你说这话就不对了。”邻居道，“现在是新时代了，读书人才能挣大钱。不管男娃女娃，会读书的都是好娃。”

我爸只听见了一个钱字。

“前面那家的男娃考上了大学，国家还奖励他钱呢，一毕业工作都分配好了，那可是铁饭碗。”

“人家是男娃，男娃就是聪明，考上大学是应该的。”我爸看了一眼来福，“我家来福长大肯定也能考上大学，就考那个清华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