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功这把年纪了,又贵为厂长,岂能被两个科室主任给忽悠过去?
当然了,在机械厂,像魏成功这个级别的副厂长还有五人!魏成功的适时解围,也叫钟沁心下一暖!钟沁心说,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看来也不是个糊涂虫。然而摆在陈科长与刘主任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不认账,要么,承认事实。终究,国营体系里的两条蛀虫,还是选择了死不认账!刘主任忙不迭狡辩道,“魏厂长,我中专毕业后就分配到厂里工作,不管是工作上,还是思想上,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错误,难道您还不相信我吗?再说了,单凭一个工人的一面之词,就能证明什么吗?”听了这话,陈科长也倚老卖老,帮腔说,“是啊魏厂长,我们建厂那些年,条件多么艰苦,我记得您有一次累的晕了过去,好在我们都挺过来了,难道我会忘了当初吃的苦吗?”这两人摆明了,就是打感情牌,不想叫厂长深究此事。他俩的计算倒很好,只要魏厂长不在此处,只要魏厂长不深究,一个小小的工人,能有多大能耐?能掀起多大的动静?等魏厂长走了,一个小小的钟沁,还不是照样受到处分,甚至都能打上入室偷盗的帽子,把他也一并送去江油农场改造。也好叫他们父子团聚!至于刘主任是否有作风问题,谁会关心呢?谁敢关心?如今下岗潮快要来临,整个厂里人心惶惶,谁都怕自己下岗,而刘主任身为档案科主任,掌握着无数工人的命运,谁敢多事?谁敢多嘴?眼瞧着所有的焦点,都被两个老狐狸给带偏。尽管钟沁心性大变,但他终究不想因此就被扣上偷盗、流氓的帽子,加之这个刘主任再次提到了他的父亲,这是钟沁不能容忍的。“说我空口无凭是吧?好啊,那我们去李明宿舍看看,看看是不是有我们厂里的公共财产被占为己用了!噢对了刘主任,上个月有个工人犯了大错,您收了人家一条猪腿,一条香烟,这算不算受贿呢?”在一个时代即将结束之前,钟沁不想看到无辜的工人下岗,但也不想叫这些高高在上的领导无故欺压工人!只要舍得一身剐,当着厂长的面,钟沁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倘若魏厂长有意偏袒厂里的领导,反而会叫钟沁更加坦然的离开。因为在所有工人的心里,这家庞大的、有着自己独立体系的工厂,就是他们的家,就是他们的命。他们的一生,也甘愿献给工厂,献给国家!同样,钟沁对这家工厂也有感情。可是一旦魏厂长有意偏袒,冤枉了好人,钟沁对这家工厂最后一点点的感情,也将荡然无存。总之,他是否被开除,是否会被扣上入室偷盗的帽子,钟沁倒不那么在乎!钟沁正这样乱七八糟想着,魏厂长突然转过头,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问道,“说话是要负责的,不能凭空捏造,也不能恶意损坏工人名誉,你能保证你的话公正吗?”“公不公正不敢说,但我保证我说的是事实,不信我们可以去李明宿舍看看,也看看我们厂里的领导究竟是怎么做事的——冤枉好人,以公谋私,颠倒是非……再这样下去,不用这个时代淘汰我们,我们自己都会从上而下的垮掉!”此时的钟沁,俨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魏厂长神色仍旧凝重,他又转过头,看向刘主任与陈科长两人,带了几分威严问道,“刘主任——陈科长,你们两个敢去职工宿舍吗?”“这个——”“这个……”刘主任与陈科长相互看看,却退缩了,因为他们不敢,因为钟沁说的都是事实!尽管魏厂长不清楚个中细节,但是从两人的神色就可以看出,他们做贼心虚,不敢去宿舍揭开事实的真相。而魏厂长也鉴于两人对厂里的发展做了不少贡献,如今陈主任与刘科长眼看着快要退休了,更不想叫他们因此而晚节不保!“好了好了,大家散开吧,没什么事了!”终究,魏厂长以至高无上的职权,将这一风波强行平息了下去!这话,也叫陈主任与刘科长暗中窃喜。两人互相看看,得意的笑笑,似乎己经看到了钟沁跟他们作对的下场!一帮围观的工人,在魏厂长的一声吆喝之下,顷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连李明,似乎也预见了自己的胜利,他倨傲的看看钟沁,眼神里无不带着胜利后的得意之色,像是在说,看吧,跟我斗,还嫩了点,我背后撑腰的可是刘主任,你呢?谁给你撑腰?只有钟沁,黯然的摇摇头,他己经心灰意冷!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老厂长还是选择站在那些领导的身边,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工人是否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这家历史悠久的军工厂,从此刻起,再不是他的家,也再不能给他依靠!沈组长心思熟络,知道此刻的钟沁心里一定不好受,他便小心的凑了两步,走到钟沁身边,拍拍他的后背,安慰说,“没事的小城,我会跟厂里打报告,没人会欺负你的!”沈组长只是安慰一番罢了,因为打报告也是打给了刘主任。在这冰冷的工厂,只有沈组长给了钟沁家人的温暖,他感激的看看沈组长,笑笑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