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觉得母亲如此陌生,但想到母亲的经历,却又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母亲。
母亲渐渐平复下来,说道:“哥,你查下李顺的下落,他身上应该没有什么钱,小旅馆、甚至烂尾楼他都有可能躲藏。”
“还找李顺干什么?这件事还能回转?”
“不能,但这段时间不能让李顺发现项乾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到了七七那天,他就回天无力,必死无疑。”
待舅舅点头后,母亲看着我:“项乾,你怕鬼吗?”
我自然是怕的,昨晚发生的事情差点将我的魂给吓掉了。
但母亲现在问我这样的话,显然是担心李家村即将到来的恶鬼。
对于他们,我恨大过了怕。
再说了,临海市是国际大都市,这里什么地方不是人山人海,大不了我一天到晚躲在人群中,总能熬过这七七四十九天。
当下坚定的摇头道:“我不怕。”
“好。”母亲欣慰的摸着我的头:“那你去一趟李家村。”
“啊?去李家村?”
我整个人都傻了,突然觉得自己的表态有些莽撞。
“嗯。”母亲点点头:“李家村这些年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有当年乱葬岗那些被啃食过的尸骨,你觉得他们会对李家村的人没有怨恨?
一来他们被李家村无数凶恶的祖先镇压,二来便是李家村曾经被人指点过,布下了风水大阵。
现在李家村祖宗不在,只要破坏风水大阵,那些枉死冤魂,自然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有道理。
可我不敢去啊。
母亲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而是思索一番道:“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什么事?”
我和舅舅异口同声的问道。
舅舅是出于关心,而我单纯是觉得,能晚一点去李家村。
母亲想了想道:“福寿苑供奉了那么多亡魂,如果我们能挑起那些亡魂对李家村一众的敌视,或许能争取一点时间。”
“怎么挑事?”舅舅撩起袖子,那积极的模样,让我很怀疑他是担心自己会陪同我前往李家村。
母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完,看向我问道:“项乾,你去过那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将保安的事情说了一遍:“除了这两保安,我没有看到什么鬼。”
母亲听完,皱眉叹息:“寿终正寝的人,大都不会化鬼的。”
我心中一动:“那保安告诉我,14栋是公益冥房,里面供奉的都是横死、枉死和无家可归的人。”
“公益冥房?你去一趟。就算不能达到目的,也可以练练胆子。”
“......”
为什么又是我,没见到舅舅都撩起袖子了吗?
再说还有......表哥呢?
我扭头寻找,终于在舅舅身后找到了表哥。
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也不知道怎么着,整个人都缩进了舅舅不足一米七的背影中。
无视我求助的目光,母亲给我们科普了一些关于鬼怪的知识。
许多我曾经都从各个方面听到过一些,比如身体健康欠佳的人,更容易见鬼。卫生间、低洼地带会聚集阴气。见到纸人点睛,就有多远跑多远等等。
看得出来,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人们的口口相传,并不是空穴来风。
挽了半天袖子的舅舅并没有和我前往福寿苑,而是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表哥给卖了出来。
母亲将我和表哥叫到身边,拿出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绣得十分丑陋,半个巴掌大小,眼歪嘴斜的。
很丑,除了丑还是丑,其中还散发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像是长在旱厕的桂花。
“这是崔红给我的,要不是这个布娃娃,我恐怕也没办法逃出李家村。”
母亲感叹着,目光从我和表哥身上扫过,然后在我垂涎的目光中,将布娃娃递给了表哥:“龙浩,你带在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布娃娃都不能离身。”
表哥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我苦着一张脸:“妈, 我呢?”
“练胆。要不是担心你被吓得逃跑的时候摔伤,我都不会让龙浩和你一起去。”
母亲摸着我的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尽快的适应,不然......”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
的确,事情已经发生了。
无论结局如何,我第一步要克服的就是自己的恐惧。
甚至我觉得,母亲让我去福寿苑,更多的原因,就是帮我练胆。
只是想是一回事,但做又是另一回事。
对于鬼,我还是本能的感觉到恐惧。
这次母亲倒是注意到了我的反应,安慰道:“从棺材落地的那一刻,你身上已经沾染了李家村无尽的阴气,即便没有供奉李家村的事情,你也难逃群鬼缠身的厄运。
孩子,这是命,我们可以信命,但不能不挣扎求生。”
这样的安慰很有效,我更害怕了。
“妈,解决完李家村的事情,我身上的阴气会消失吗?”
“我不知道。”母亲摇头:“所以我才让你去李家村。只要找到崔红,就算你身上的阴气消散不去,起码你也有自保的实力。”
“崔红?她还活着吗?”
“要叫崔阿姨,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母亲的目光变得空洞,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在那样的环境中,还有能笑得出来的回忆,看来那崔阿姨和母亲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找了个地方吃过‘断头饭’,母亲并没有让我和表哥离开,而是不断的告诫着一些禁忌。
直到晚上10点,母亲才开口道:“你们坐公交车去吧,去福寿苑的最后一班公交车是10点半,你们可以出发了。”
“嗯。”
我点点头,和表哥一起离开。
路上,表哥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来到空无一人的公交车站,表哥才道:“去东郊的最后一班公交车是9点半。”
我一愣,没想到母亲竟然记错了时间。
“那我们打车?”
表哥目光看向昏暗灯光下的公路:“车来了。”
我看向公路,果然一辆公交车正缓缓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