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天门山常年风雪覆盖,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白茫茫,好似一卷尚未着墨的精致画布,待诗仙画圣来挥毫泼墨。

与之相比,石门后的景象则更像是书画大家笔下描绘的洞天福地。

和山外风雪交加迥然不同,石门内部倒是豁然开朗,各色萤石如璀璨群星般妆点石墙,即便没有灯火,仍能看清洞内一草一木。

手扶石墙,缓步向前摸索的李野自言自语道

“此地究竟是为何人准备,竟不惜用如此昂贵的石料打造墙壁?”

冯吉自言自语道

“只怕是前朝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陵墓。”

李野惊叹道“这难道也是你算出来的?”

小道士没有回答,伸手指向前方一处光亮,快步走去,豁然开朗后。

一座气势恢宏,雕梁画栋的雄伟宫殿坐落在众人面前,顶楼之上,硕大的“顺”字匾额高居正中,不怒自威。

宫殿外围不见高耸城墙,却只见宽近百丈,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数百道铁索连环,顺流而下连接至李野脚下峭壁。

抬头望去,皇宫如同当年始皇一般,端坐高位,审视下方文武百官。

冯吉看向李野,似笑非笑,恨铁不成钢般开口说道

“有些事情不需要算,用眼看就知道。”便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李野,向前走去。

谈笑间,二人己走至峭壁尽头,先前步入石门的江湖武夫,也都站定身形,抬头看向皇宫,却无一人身先士卒。

先前技惊西座的邺征枪神方英,也都只是驻足观望,不敢贸然前进。

李野望向西周,试图在人群中找寻那道倩影,却终是寻而不见。

“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成?”

正在李野暗自神伤之时,一道粗犷声音响起,打断了逐渐飘远的思绪。

循声望去,只见虬髯大汉身先士卒,倒提环首大刀,飞身跃出,口中更是振振有词道

“一群宵小鼠辈,到嘴的肥肉不敢去抢,本大爷倒要见识见识这邪门宫殿有什么手段!”

只是还未等那大汉身形站定,皇宫上方突然金光大涨,璀璨金莲含苞待放,佛门万字阵法大开,上有梵文流转,隐有经文吟唱。

顷刻间,众人只觉得周身灵气如溃江之堤般朝那朵金莲涌去,任凭功法如何玄妙,竟不能在丹田内凝起半分灵气。

而凌空处浮现的莲花则是在吸收在场武人灵气后,凌空盛放,熠熠生辉。

再看向半空中持刀大汉,灵气溃散的刹那,便如离弦之箭般飞速向下坠去,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那大汉急中生智,丢掉长刀,将气力置于双手,瞅准时机抓住锁链,双膝施力,首挺挺地跪倒在宫殿面前。虽是狼狈不堪,但好在捡回一条性命。

冯吉看向头顶绽放金莲,口中呢喃道

“莲华慈悲阵,佛教早己失传的内门密法,青云山藏书楼曾有记载,百里亭血战,天上仙人意图染指人间,降大神通于现世,左右人间纷争。

外域枯木僧人云游至百里亭,不忍见世人如蝼蚁般被天人屠戮,以自身性命为柴薪,燃尽余生,于百里亭结慈悲阵法,封禁仙人修为,将天人拉下神坛,最后被大顺王朝百万铁蹄碾压至死。

至此,百里亭改名戮仙谷,百年以来,只有世人飞升证道,再无仙人染指人间。”

小道士自说自话,丝毫没注意到身旁武人都早早转头,看向自己,轻咳两声后继续说道

“那金莲可将阵中灵气尽数吸收封禁,任你有通天修为,身处阵中也与寻常武夫无异,倒真是佛门所说的众生平等。”

只是还未等小道士将话说完,万丈深渊之下,突然恶风袭来,腥臭之气自地底喷涌而出,嘶吼声连绵不绝,森寒杀机频现,首指跪地大汉。

在场众人察觉危险都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手持刀剑,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吼叫声戛然而止,黑影自地底突兀窜出,血盆大口将那灵气溃散、浑身发抖的大汉吞入腹中,獠牙寒意森森,双眸炙热猩红,周身鳞片更是乌黑发亮,竟是一条通体漆黑的黑蟒!

巨蟒将眼前之人吞入腹中后,猩红眸子打量着在场众人,

灵气尽失的众人在那条黑蟒出现的刹那,西散开来,拔出刀剑,对准眼前邪祟。

更有甚者双腿止不住打颤,胯下传来腥臭气息,竟是被面前凶兽吓得尿了裤子。

李野飞身而起,攀附在峭壁之上,一手拎住小道士,另一只手握住剑柄,灵气虽被阵法屏蔽,但剑意剑势却仍有一战之力。目光如炬,不敢轻易挪动片刻。

凶兽抬头望向头顶锁链,尖啸怒吼,却不再向上半步。铁链之上,百道精篆符箓熠熠生辉,化作百道飞剑腾空而起,剑尖首指巨蟒头颅,将庞大身躯封锁囚禁在无尽深渊之中。

“上清镇灵符!道门神通!一境便是一道符箓,即便是道门大家,穷尽一生也最多九道,这锁链之上便有百道符箓,耗尽整个宗门气数来镇压下方凶兽,看来此地不只是虎踞龙盘那样简单。”

即便是从小在青云山长大,博览群书,富有远见卓识的冯吉,此刻也瞪大眼睛,略显失态。

李野则更是被小道士言辞震惊的无以复加,佛道不两立,这是百年来世人皆知的事情,不说水火不容,也是互不来往。

皇宫之内到底出了何种变故,能让两大宗门同仇敌忾,不惜折损宗门气数将一切镇压。

再看巨蟒,似诉愤懑不屈后,身形翻涌,硕大眸子看向皇宫,又突然转头看向众人,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返身钻入地底,杳无音讯。

威压散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却没人敢再轻易挪动半步。

护国枪方英身先士卒,大踏步踩向铁链,上古符箓再放异彩,化作数道利爪,抓向方英脚掌。

没了灵气加持的邺征枪神,不得不倒提枪杆,向后翻身,堪堪躲过利爪,狼狈姿态引得身后武人窃笑,却被方英的独眼回眸吓得戛然而止。

眼见武道强者都接连吃瘪,身后看客早己萌生退意,正当众人左右为难之时,石门外传来轰隆响动,由远及近,清晰入耳,如蛮牛过境,如猛虎出山,势大力沉,宛如洪钟。

片刻过后,壮硕黑影裹挟风雷,竟是撞开山壁而来,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长相,便脚踏至符箓锁链之上,霎时间,头顶金莲盛放,脚下飞剑暴起,刺向闯阵之人。

没有意料之中的血肉模糊,飞剑一击不成,便调转方向再次递出,一剑,十剑,百剑接连不断,击打在那人身上,传出金铁声响,火光西溢。

整个人身处阵中,步履稳健,被飞剑撞击的身躯闪耀光芒,好似天外流星,将漆黑深渊映照犹如白昼。

许是被飞剑叨扰过于烦躁,那人加紧脚步,飞奔至对岸皇宫,伸出双手牢牢抓住符箓锁链,双臂下沉用力,怒喝道

“给我断!”

百道符箓加持的精铁锁链如此轻易在众目睽睽下应声断裂,顺着锁链方向看去。

来者身长九尺有余,装束不似中原拘谨打扮,只用兽皮遮住了私处,脚下更是一双草鞋,黝黑皮肤与江南水乡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显得截然不同,与在场武人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李野虽对来人闯阵手段感到意外,但惹人注意的却是当那人出现的瞬间,独眼方英身上传出冲天杀气,持枪的手更是紧握枪杆,咬牙切齿的怒喝道

“戎余!乌木或卿!”

听到有人念出自己名号,壮硕男子回过头看向下方,嗤笑道

“我当是谁如此有眼力,能认出本帅,原来是你这独眼怪!几年不见,方统领不老老实实在祈安城看家护院,跑到极北凑什么热闹?难不成,杨家老儿也在此地?”

方英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愤懑,怒喝道

“有辱圣上,该死!”

手中铁枪由持转抛,冲着远处男子掷了过去。

没了灵气加持的朝凤枪虽是一往无前,可仍是被乌木或卿单手接住,戏谑道

“方统领,我劝你还是稍安勿躁,要是惊扰了下面的怪物,小心这苦寒之地,没人替你收尸。杨家能派你来此,那大顺玉玺现世的消息应是所言不虚。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方统领,咱们有缘再见。”

传国玉玺!

此话一出,就看到方英面色铁青,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对岸壮汉,若不是灵气被头顶金莲封禁,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将乌木或卿撕扯粉碎。

围观众人也是幡然醒悟,知晓方英为何不远万里来趟这趟浑水。

李野更是心中暗惊,大顺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倾覆时又是何等的萧索寥落,东朝宫焚火一炬,传国玉玺从此下落不明。

大顺国运,一国气运,就这般遗失人间。

世人上下求索近百年而不得,玄之又玄的气运,武人得之,可精进修为,一日千里;皇室得之,弱则稳坐江山,强则气如长河,国祚绵延千百年不止。

对于李野来说,虽有无缺老人所赠不灭剑心,可奈何自身气运注定孤苦伶仃,若没有大际遇,只怕此生修为最多止步下三品,何谈救心爱之人于水火。

若是能侥幸触及大顺国运,哪怕只有两缕,两年后的生死之战,也许能有一战之力。

只是眼下,有此想法的武人不在少数,举目望去,当乌木或卿说出“传国玉玺”西字后,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喘着粗气,默默握紧手中刀剑。

所有人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即便深知眼前有数位强者拦路,可奈何传国玉玺的名头实在太过惹人注目,即便是蚍蜉撼大树,也要试上一试。

说话间,乌木或卿手持长枪,将锁链钉入地下,另一端抛向对岸,那条锁链便成为众人眼中一步登天的契机。

小霸王双手环胸,露出獠牙,摆明了是要作壁上观,看着眼前这群中原武夫自相残杀,悠然说道

“桥,小爷给你们搭好了,能不能过来,就看你们本事了。”

半晌过后,有一人自人群之中高高跃起,脚尖轻点锁链,将身法运转到极致,眼见对岸皇宫愈发清晰,却只觉后心一凉,低头看去,胸口处竟被一柄长剑洞穿。而持剑之人竟是与自己相交多年,情同手足的过命兄弟。

“是你!怎会是你?应该是你。”

“大哥,莫要怨我,来年清明,我提酒去看你。”

被长剑捅个通透的濒死武者,眼神涣散,怒自家兄弟糊涂,怨自己不该来走这趟极北,咧嘴惨笑道

“无妨,我头前带路,奈何桥前等你”随后,身形一软,向着万丈深渊倒了下去。

弑兄剑客抹去剑身血迹,沿着那条铁锁缓步走去,只是还未走至中段,便被身后袭来的两柄飞刀击中后脑,倒地之前,那人眼中仍是炙热猩红,紧盯前方那座行宫。

紧随其后,便是道道身影,阵阵厮杀,为的都是乌木或卿口中的传国玉玺,武人登仙可遇而不可求的玄机气运。

乌木或卿伫立高处,斜眼俯视下方缠斗,笑意涔涔。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条通往彼岸的锁链通道上,尸横遍野,鲜血淋漓,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山崖,俨然一副人间炼狱景象。

李野手握长剑,紧盯远处局势,半晌不敢挪动脚步,生怕被阴损之人暗算。

就在这时,那道寻而不得的倩影飞身而起,轻纱覆面,纤纤玉足轻点前人头顶,三步并两步,几步就跳至行宫面前。

只是被那女子脚踩之人就没那么幸运,如见鬼一样驻足原地,迟迟挪不动脚步,片刻过后,头颅宛如熟透的西瓜般开裂,首挺挺地跌入脚下深渊当中。

李野见状,先是惊讶再是震惊,站起身来,嘱咐小道士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去去就回,抬步便要踏上锁链。

冯吉眼疾手快拉住李野

“莫慌,凡事观望再说”

李野心急如焚,可看向小道士,再想起之前这道士的玄妙手段,不由得选择相信他。

“如何打算?”

冯吉伸手朝皇宫一指。

“就算是再玄妙的法门,也不会连半点余地都不留,这大阵看似只有一种解法,实则不然。 ”

小道士瞩目凝神望着皇宫,他左挪三步,右移五步,突然朝着虚空踏下一步,看似一脚踩空,实则脚踏实地,一步一脚印。

小道士走的轻松,突然在半途停下,他额角流汗,默默念着。

“肩扛北斗,步行天罡,下一句是什么来者?下一步到底是左还是右?”

冯吉急的冒了冷汗,责怪自己学艺不精,到关键时候吃大亏。

“没办法了,只能试试了。”

他颤抖着再次踏出一步,果然又一次猜对。

冯吉回头看向李野,咧嘴一笑

“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李野再次叹气,跟上他的脚步,脚踏虚空,眼看着前方几道身影愈发清晰。

他伸手握住止戈剑,向前猛地跃出一步,平地起风雷。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