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澧出了院子,迎面碰上了那孩子。
「父亲。」魏子慕同他见礼,脸色看得出来身体没大好。
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宋婉,可见长大后的俊俏模样。
魏澧垂着眼:「去陪你母亲说会儿话吧。」
也许见着了这孩子,宋婉就不会那么犟了。
魏子慕看了看深处的院落,又往后看了看,犹豫道:「惠姝姨难得来一次,祖母说慕儿要讲礼节,她要离去了,我想送送她。」
他低着头:「与母亲说话,几时都能说。」
魏澧摆了摆手,也不甚在意。
直到宋婉拿着和离书,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包袱,走出了魏府。
众人才反应过来,魏家的夫人当真走了。
她不要她夫婿,连视如生命的儿子也不要了。
宋婉离京那日,魏澧带着儿子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
他没出言挽留,只是冷漠地注视着那道身影。
四岁的魏子慕虽不大懂事,但隐隐有些焦急,拉着他父亲的袖子。
「她走了?她为什么要走?」
魏澧没有回他,魏子慕趴在城墙上,又问了句:「她还回来吗?」
原以为不会有人回话,半晌后,魏澧笃定地同他说:「会,只要你还在这,不出半月,她便会回来。」
他甚至都不赌自己在宋婉心中的分量,只说魏子慕。
临走前,魏子慕又回头看那辆远驶的马车,嘟着嘴气恼道:「走便走,我还有母亲!」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宋婉这一去,便是七年之久,杳无音讯。
春华盛,秋叶落,七年的时间眨眼便过。
宣家的马车行驶在回京的路上时,望着路旁的景色,我还有些神思恍惚。
马车里,宣景年没骨头一般地赖在我身上,撒着辣娇:「这马车怎么走得如此快,这都没半月就到京城了。」
他身量高大,长手长脚的,在外头像个冷面阎王,能止小孩啼哭。
在家里活像变了个人,还会跟儿子抢玩具。
我推开他的头,没好气道:「你还嫌慢,我都担心朗儿在那边不习惯。京城贵人多,他的性子又好动,我这几日总没睡好。」
宣家是陇川第一望族,世代都守在陇川郡中,隔几年便要回京述职。
头几年都是宣景年的父亲上京,今年圣上点了名,要他同去。
宣景年知晓我在京中的往事,一面不愿与我分离,一面又不想我上京。
原本就拖了些时日,后来还真有要事处理,便又延了几日才上京。
宣朗早待不住,跟着他祖父先行上京了。
宣景年坐直了身子,将我搂在怀里:「有爹在呢,谁敢欺负他。那老头子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就放宽心吧。」
我贴着他胸口,这七年间发生的事太多,有些早已记不清。
但初见宣景年的那个场面,我倒是记得清楚。
那时他年纪不大,便被父亲扔进了军营历练。
一场仗打下来,他叼着根草,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医官医女都被分配了伤兵,再加上他不过是一个小兵,也没人管他是死是活。
直到我抱着药箱,急匆匆而过时,他伸出手猛地抓住我的脚,险些将我绊倒。
一张脸被血迹盖得看不出五官,咧着口大白牙掺着血:「医女姐姐,你发发慈悲,给我止止血呗。」
后来的诸多纠缠,便都是后话了。
到了京城,我们在驿站落脚后,宣郎出了城,去城外宣家军营帐,预备进宫的事。
想来是父亲走时留了信,我们一到,便有下人来报,说宣朗被他祖父带着去了胪安馆。
胪安馆向来是文人相会之地,我便忙不迭地驱车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