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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嫂初会

这天晨光熹微,庭院寂静,花园小径上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穿着一件蓝缎外衫,那种凝浓的蓝色从若隐若现的晨雾后透出来,让他整个人被抹成一道细长的影儿。 年轻人脸上有种欲望消退后懒洋洋的困倦,对什么都无聊、无谓、无所用心。但他模样又生得太好,所以连漫不经心也变成一种吸引人的神态。 薛管家抱着算盘埋头从帐房里出来,迎面看到年轻人,马上脖子一缩,往门后头躲去。 傅玉行一见,随手把手里的折扇丢出去,正砸在他头上。”站住,躲什么?“ 管家一见这位二少爷,比见了阎王还头疼,绝望地抱着门,徒劳拦着对方。”二少爷,你可不能再拿账上的钱了,上回那一笔账磨得我头发都掉了两把!“ 傅玉行将手撑着门框,”回回见你都哭丧似的跟我叫苦。我总共也才拿了多少钱?“ ”多少钱?“薛总管失声叫起来,”我的二少爷,你以为呢!“ 傅玉行随他叫嚷。”老爷子最近都在府里?我大哥呢?“ ”老爷最近到铺上去的时间多点,大少爷倒是在家,新成了婚事,大少爷这两个月来精神头眼看着好许多了。“ 傅玉行一听,将扇骨抵着下巴,微微敲了两下,也不知在思度些什么。总之看起来不是真的关心父亲和兄长,而有着别的一番心思。 管家看着他那副模样,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浑身打了个抖,把他拉低了,哀求似的问道:”小祖宗,你莫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才舍得这么快回来的?“ 傅玉行眼皮子一抬,微微含一丝笑,笑里带着一丝心知肚明的坏,拿扇子把管家的脑袋推远了。 管家看他那表情,便有不祥的预感。他一面拿眼盯着气定神闲的傅玉行,一面两条腿已急匆匆往门口赶去。 没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回来了,脸色发白,一把拽住了傅玉行,捶胸跺脚地连天叫苦:”我的小祖宗,你真是见月不见人,一回来就给我惹了个***烦你!这要是被老爷看到了还得了?“ ”要么我躲回家干什么?“傅玉行白他一眼,”你先替我解决了,不然老爷子看到又有一顿脾气好发。“ ”你说得轻巧!这叫我怎么处置,那可是个大活人,又不是…

这天晨光熹微,庭院寂静,花园小径上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穿着一件蓝缎外衫,那种凝浓的蓝色从若隐若现的晨雾后透出来,让他整个人被抹成一道细长的影儿。

年轻人脸上有种欲望消退后懒洋洋的困倦,对什么都无聊、无谓、无所用心。但他模样又生得太好,所以连漫不经心也变成一种吸引人的神态。

薛管家抱着算盘埋头从帐房里出来,迎面看到年轻人,马上脖子一缩,往门后头躲去。

傅玉行一见,随手把手里的折扇丢出去,正砸在他头上。“站住,躲什么?”

管家一见这位二少爷,比见了阎王还头疼,绝望地抱着门,徒劳拦着对方。“二少爷,你可不能再拿账上的钱了,上回那一笔账磨得我头发都掉了两把!”

傅玉行将手撑着门框,“回回见你都哭丧似的跟我叫苦。我总共也才拿了多少钱?”

“多少钱?”薛总管失声叫起来,“我的二少爷,你以为呢!”

傅玉行随他叫嚷。“老爷子最近都在府里?我大哥呢?”

“老爷最近到铺上去的时间多点,大少爷倒是在家,新成了婚事,大少爷这两个月来精神头眼看着好许多了。”

傅玉行一听,将扇骨抵着下巴,微微敲了两下,也不知在思度些什么。总之看起来不是真的关心父亲和兄长,而有着别的一番心思。

管家看着他那副模样,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浑身打了个抖,把他拉低了,哀求似的问道:“小祖宗,你莫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才舍得这么快回来的?”

傅玉行眼皮子一抬,微微含一丝笑,笑里带着一丝心知肚明的坏,拿扇子把管家的脑袋推远了。

管家看他那表情,便有不祥的预感。他一面拿眼盯着气定神闲的傅玉行,一面两条腿已急匆匆往门口赶去。

没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回来了,脸色发白,一把拽住了傅玉行,捶胸跺脚地连天叫苦:“我的小祖宗,你真是见月不见人,一回来就给我惹了个***烦你!这要是被老爷看到了还得了?”

“要么我躲回家干什么?”傅玉行白他一眼,“你先替我解决了,不然老爷子看到又有一顿脾气好发。”

“你说得轻巧!这叫我怎么处置,那可是个大活人,又不是个花瓶,由得人搬来搬去。你平时外边玩也就算了,怎么能——”

傅玉行任凭他急得跳脚,还是一副天塌不下来的模样,“我有什么办法,就是被缠上了么。”

两个人在院子里压着声音说话,没想到还是被人撞个正着。

赵蘅本来早起去厨房给玉止煎药,从厨房到他们住的霁风院,中间恰好要经过二院,走院中甬道会近一些。她正绕过花墙,忽然听到海棠花下,薛总管似乎在和什么人争执不休。

对方的样子就掩在花枝后面,第一眼没怎么看清,等她转过脚步去,那二人也同时回过头来。

薛总管焦急的神情还僵在脸上。

至于另一个人,倚着墙,身段颀长些,看到有人出现,也不动作,只是目光略略一侧,转到她身上。

很散漫的一个动作,视线微瞥时,下巴也微微抬着,带着种不经意的倨傲。海棠红霞般的花光映在他眼底,更让那张脸显出一种女人气的漂亮。

那种神情,加上相似的模样,让赵蘅马上想起来,这是那日把她从花轿里摔出来的红衣少年,他丈夫的弟弟。

叫——傅玉行?

“薛总管,出什么事了?”她问。

“啊,大少夫人,这——”薛总管表情心虚,吞吞吐吐。

那少年已收敛了刚才随意的姿态,对着她,眉目含笑,恭恭敬敬作个揖。“大嫂,玉行见安了。”

赵蘅心里诧异,眼前这有礼有节的人,和那天把自己扔出花轿的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害怕闹笑话,她真想问问你们府上究竟有几位少爷。

“少夫人是给少爷送药去的?”薛总管故作自然地抢过声道,“这种事情,吩咐下人一声不就好了,何苦自己亲自跑一趟?”

赵蘅听出管家是有意岔话支开自己。她一来,这两个人就都收了声,对面的小少爷也一脸要笑不笑,看来是有什么不愿意她多问的事情了。

也罢,本来她也不好多管闲事,她点点头,顺着薛总管的梯子往下过,“药快凉了,我先去。”便就此离开。

人走后,傅玉行把视线收回来:“那不是我大哥新娶的女子吗?都成了亲了,怎么会跑到外院来?”

“大公子吩咐过,不必约束少夫人的行迹,怕她成天憋闷。这位少夫人也是有心,每每给大公子熬药送药,总是一趟趟的亲力亲为。”

“哦,是么。”傅玉行对这人不感兴趣,对薛总管的称赞也不搭腔。

赵蘅本以为早上撞到的事情与她无关,想不到这事却该着她管。

早上她去向公婆问过安,临离开时,公公特意吩咐她叫人把薛总管找来。

赵蘅多长了个心眼,在那仆人跑腿时等在原地。果然,仆人跑了两圈就是叫不来薛总管,反而一脸为难。

她心里有数,独自过了垂花门,到前院去,果然看到薛总管正急得焦头烂额不敢走开。一见她,更是一脸绝望。

赵蘅便道:“薛总管,你和我说句实话吧,二少爷究竟惹了什么祸?”

薛总管听她都这么问了,也破罐破摔,索性拉着她到角门旁,把临街门口石墩子上的一个身影指给她看。“少夫人你瞧,不是我有意瞒着你,实在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口坐着一个穿素白衣服的单薄女子,正低着头,用一条丝绢揉着眼角,嘤嘤哭泣。

“一早就坐在这里了,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只说要见二少爷。如果是那些大吵大闹不干不净的风尘女子,打出去便是了,可你看人家这副样子——我让她先到别院小屋里去,别待在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地方,她也听不进去。这动也动不得,劝也劝不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会老爷一旦出来……唉!”薛总管急得直揉脸。

赵蘅站在台阶上,看着那女子周围已经有三两个仆人,也一脸头疼地劝她,试图将她搀扶起来,可她一被扯起手臂,就哭得软绵绵直往地上瘫,哀痛柔弱到站都站不住,众人也拿她没办法。

赵蘅看着看着,笑起来,对薛总管道:“你过来,我同你说两句话。”

薛总管从苦恼中抬起脸,不解地走近两步。

赵蘅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薛总管一听,满脸诧异。

赵蘅只浅笑着,朝他点点头,“就照我说的,说给她听。”

薛总管尽管疑虑,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溜着步过去了。

片刻后,他又大步回来,脸上又喜又愕,显然难题是解决了,那女子的身影已不见了。薛总管大松一口气,探着头,小声对赵蘅问道:“少夫人,你怎么知道——”

赵蘅朝他竖了竖手指。

薛总管会意,点点头,不再多问。

“这件事情也别再声张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薛总管也知道轻重,看赵蘅的眼神中尽是感激之色。

赵蘅没想到,傅玉行事后倒是会亲自来找她。

第二天,湖中的八角小亭里,她正在替傅家二老拣掉点心里的玫瑰和青梅丝,余光便见有一个人远远顺着石桥过来。

傅玉行见到她,先微微鞠了一躬,“大嫂,上回见面都没来得及问安,大嫂别怪我失了礼数。”

脸上似乎没有了原本隐约的骄慢,而多了几分收敛和恭敬。

“二弟客气了。”赵蘅点头回礼。

傅玉行坐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昨天那女子的事情……听说是大嫂替我解决的?”

赵蘅动作一顿。她明明告诉过薛总管不要说出来。

傅玉行察觉到她的神情,先解释道:“是我逼问他的。”

又问:“我只是想不通,大嫂既然已经看出来那女子是***,为何没有当面拆穿她?”

赵蘅没有接话。

昨天那女子,虽然打扮成良家女的模样,可身段骗不了人,一侧头一下跪,尽是计算过的风情,早已刻进骨子里的。赵蘅自己就是底层长大,三教九流的手段自然更加熟悉。所以她当时也只是借着薛管家的口拆穿了对方的小把戏,那女子自然不敢再多逗留。

傅玉行现在明着问出口,赵蘅不知他是单纯糊涂还是别有用心。

她愿意相信他是单纯糊涂。所以她并不回答,只是道:“我是傅家的新妇,按理说,对二弟的事情,我也没有充大的资格。昨天撞上那件事情纯粹只是巧合,我本不打算插手的,只是想到假如闹到明面上,到时不管是玉止还是公公,都要多添气闷,所以才托薛总管说了句话。”

傅玉行没等她说完,忙道:“大嫂多想了,我并没有责问大嫂的意思。那青楼女子已经缠了我好些天,手段用尽,就是想赖上傅家。大嫂说得不错,这事若是闹到我父亲那里,只怕他老人家更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是真心实意感谢大嫂替我解决了这桩麻烦的。”

赵蘅听他这语气,虽然不争气得心安理得,至少还是诚恳的,一时也无话可说,只能表个态,“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说出去,二弟大可以放心。往后这些私己的事,多留点神,别再惹出祸就好了。”

玉行一边听一边点头,妥首帖耳地都答应下来了。

赵蘅觉得这位小叔子虽看起来浮浪,但挺好说话,她并未多想,拣完点心,便告了辞离开。

她不知道,她一离开,亭中的傅玉行便马上换了一副脸色。

一只手挑开折扇,垂眸时还温柔和顺,一抬眼就流露出眼底真正的不屑,嗤笑了一声。

呵,明明都对妓馆子里那些风月事心知肚明了,又在他面前装什么清高?

他把整个身体歪在栏杆上,双脚翘上石桌,抻了一下身子,视线还盯着赵蘅离开的背影。——不把事情说出来,无非是为了讨好自己、笼络人心,刚嫁进傅家来,小心思倒是不少。

青楼里那些贪得无厌蠢头蠢脑的***惹人生厌,这种自作聪明惺惺作态的女人更倒胃口。

不过,这样也好,他想,既然这女人有心迎合卖乖,那么以后就不会太跟自己对着干。

只要不妨碍他在这个家里快活,爱怎么假聪明抢风头也不干他的事,他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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