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认自己是个记仇的人。
他们想毁了我的未来,我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这两天我妈异常忙碌,不仅要招待一波波上门来拜访的街坊,连八百年不联系的亲戚们在网上看到了消息,都开始频繁的过来走动。
甚至来家里的还有省台的记者。
而她也在来来往往的人的夸赞和闲聊中慢慢拼凑出了一个省状元可能有的未来。
她开始频繁的走神,给客人倒的茶水满的溢出来都不知道,在平地走着也能摔倒。
她开始维持不住自己一直挂在脸上的柔和的笑。
看到大伯母时开始露出发恨的眼神。
我半夜路过她的房间看到她在黑暗中静静的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对我也越来越好,每次吃饭,桌上都摆满了我爱吃的菜,面对爸爸的抱怨她充耳不闻,只一心给我夹菜。
我有次回家时听到她压抑的抽泣声,好像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而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又若无其事的出来给我端来了牛奶。
我知道她在痛苦什么,虽然这是她应得的,但有时候无知就已经是一种痛苦了。
这个家里她唯一爱我的人。
我想给她一个机会。
只是还没等我问她,警察就打来了电话。
我从学校演讲回来后,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说是有人更改了我的高考志愿,让我前去确定。
我赶过去的时候,我妈正紧抓着警察的手,满脸的泪水,她几乎无法坐在椅子上,要不是警察拖着她,她恐怕想跪在地上。
「警察同志,志愿是我改的,我鬼迷心窍,想让她留在我身边,给她改了志愿」
「她成绩很好的,她是省状元,你们把我抓走吧,给她把志愿改回来,只要你们能改回来,我做什么都行!」
「求求你们了,给她改回来吧,她学习特别努力,从小就是乖孩子,她从来不让家里操心,还会自己挣学费,我求你们了!」
我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心里想着她当初为我改名字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妈,我的志愿没改」
我将自己发现志愿被改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她一会儿哭一会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知道翻来覆去的说一声:「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而从她口中我也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家里人见识少,还是拆迁才住上了楼房。
在他们心里,学习好远不如一个生成一个男孩重要。
在他们观念里,传宗接代是要大过一切的。
但是省状元又是不一样的。
别人不知道,作为学生的陈家豪知道。
作为这个家里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就算再傻,也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
在奶奶日复一日的PUA和大伯母画饼的功劳中,我爸早已默认自己的一切未来都是侄子的。
并真切的觉得女儿是靠不住的,以后老了肯定要靠侄子。
我爸名下有三套房子,大伯母默认这些都是陈家豪的。
陈家豪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告诉大伯母,自有大伯母帮她谋划。
甚至在这样重男轻女成习惯的家庭中,办到这件事并不算难。
大伯母的心思并不难猜。
如果我将来真到了名校,到了大城市,有了更好的工作变得有主见,我爸难保不会改变主意来听我的。
而且,在她的心里,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比一个男孩考的好呢?
那以后外人提起来我岂不是都会拿陈家豪来对比。
她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
她一面让陈家豪在我爸面前画饼,哄的他觉得后半生恐怕就要靠侄子了。
一面又给我妈***,告诉她只有让我留在本地,才能让我爸知道我不会远离家乡,以后再招个婿,那不就是当儿子养了吗?
那我爸也不会再有什么不满了。
没有儿子是我妈一辈子的心结,一次两次她不搭腔,五次六次她渐渐动摇了。
在她心里,去大城市上学工作都是很遥远的事,而且大伯母告诉她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女孩子不如学个护理之类的专业。
并向她透露她家有亲戚在医院当护士,以后毕了业找她就能安排个工作。
在大伯母的口中,我妈半辈子受过的苦好像只要改了志愿马上就能迎刃而解了,而且未来我还能轻易的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于是最后她按照大伯母拿来的志愿表把我的志愿全都改成了本地的专科。
但是这些天她接触了来来往往的人,这里的人不乏家里有大学生的人,在别人的口中,她才慢慢知道自己折断了一双怎样的翅膀。
她后悔了。
省台的记者得到消息在我之后也赶到了警局。
她坐在旁边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有着专业素养的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手里刷刷的已经打好了一份草稿。
我和她商量先不要爆出这个消息,等通知书下来之后再一起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