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天气渐渐热了,长安城的有钱人大多选择去自家郊外的庄子上避暑。
宋国公府也不例外,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刚添了两个孩子,长途跋涉也不知道孩子受不受得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暑热,年年要到庄子上避暑,现在屋子里己经用上了冰,若是不去庄子到了七月里必定受不住。
宋国公进屋子看到苏夫人正在整理东西,想来是为去庄子避暑做准备。
“夫人,去庄子避暑的一应用具准备妥当了没?”
苏夫人忧心忡忡道:“半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己经差不多了,只是担心路途遥远孩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无妨,让马车行的慢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我还是担心。”
“不如这样,你留在府里照看孩子,我陪母亲过去,安顿好后再回来陪你们如何?”
苏夫人知道老夫人规矩大,道:“母亲会不高兴的。”
“不会的,我去跟母亲说,她老人家定能理解我们一片爱女之心。”
第二日早上,宋国公正要去跟老夫人商讨去庄子避暑的事,下人来报说是皇上有口谕。
原来皇上体念苏夫人刚添了两个孩子,不方便去几十里之外的庄子避暑,特下恩旨,让苏府的人同去皇家园林避暑,这可是极大的荣宠。
“这义女没有白认。”
“怎么?
这么点小恩小惠就开始对皇上改观了?”
“我是那种人吗?”
“你当然不是,不过既然是跟着皇上去镜春园避暑,东西不能带的太多,下人就带几个近身伺候的就行,公公方才说了皇后那里都安排好了。”
“还是皇后思虑周全。”
这陈皇后与苏夫人原是表姐妹,从小要好,只是后来出嫁后联系的少了,想来此次避暑的事也有这位皇后的说和。
不过两日就重新梳理了要带的贴身用品和跟着的下人。
下人们都抢着想跟着去,毕竟是皇家园林,等闲之人是进不去的,去见识见识也好。
出发当日,皇上亲自派人来接,给足了面子。
长安城的人都说这宋国公好福气,连避暑都跟皇上一起,之前说皇上忘恩负义的传言一下子消失了。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引路的太监殷勤的将他们带到住所。
安排的住所叫风荷园,院子里种满了荷花,虽然这避暑别院的池子里随处可见荷花,但是种在院子里的却是独此一处。
苏夫人一边吩咐人收拾,一边对宋国公说:“老爷,收拾完就跟皇上去请安吧。”
一旁的公公见此,提醒道:“夫人不用着急,皇上眼下正陪着太后说话,怕是没空召见,还是等晚膳的时候再去的好。”
“公公说的是,劳烦公公走这一趟,福慧。”
只见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姑娘掏出一叠银票塞给了公公,那公公拿在手里捏了捏没有推辞就收了。
“夫人真是客气,这几个月就由奴才伺候,有什么短缺的尽管跟奴才说。”
“那就有劳公公了。”
“夫人没什么事,奴才就退下了,有事随时叫奴才,就在外面候着。”
苏夫人点了点头,那太监就带着一群人下去了。
等那些人一走,苏公子就开始抱怨:“父亲,这园子虽好,但是规矩太大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府里避暑,哪怕去庄子都比这里好。”
“不许胡说,这里不是府里,小心隔墙有耳。”
“是父亲。”
苏瑾天见父亲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老爷你也太严肃了,天儿才多大啊,童言无忌。”
“都五岁了还小呢?”
苏夫人知道这样争执下去没有结果,就把苏瑾天打发去两个妹妹处。
“好了好了,天儿你去看看你两个妹妹那里看看,等下我们就过去。”
“孩儿告退。”
苏瑾天从小就怕父亲,知道这是母亲给自己解围,说完就跑了出去。
宋国公一副恨铁不成钢,叹气道:“你看这孩子。”
“老爷,孩子嘛,都是这样,你就别过于操心了。”
宋国公无奈道:“你呀,对孩子就是过于纵容。”
“好了,我也不跟你争了,对天儿你严厉点也就罢了,但是对宁儿跟咏儿你不能拿你严父那套。”
“这个自然,女儿嘛自是要宠的。”
“老爷,夫人。”
“进来。”
“奴婢刚才去打听了,这次跟着来的有皇后、淑妃、如妃、李婕妤、吴美人、郑才人、王才人和黄才人。”
“知道了,你下去吧。”
宫里的嫔妃除了皇后都不太熟,但是既然来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品级再小的嫔妃也是皇上的女人,君臣有别,该是他们去请安。
不过现在不急,等晚上用膳的时候把人认全再说。
“老爷,我们去看看宁儿和咏儿吧,也不知道她们适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你就别操心了,有乳母在。”
他们赶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己经哄睡着了,一路颠簸,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确实是累了。
午后小太监来传旨,皇上请宋国公和夫人参加家宴。
“臣/臣妇给皇上太后皇后和各位娘娘请安。”
“快起来。
今日家宴,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不必拘礼。”
太监将他们引到位子上,居然是主位之下,宋国公一脸疑惑的看着皇上。
“快坐下,这是朕特意叫人安排的。”
“臣不敢,臣怎么能越矩于众娘娘之上。”
这时候太后发话了:“苏卿于社稷有功,这是你应得的,无需不安心。”
再推辞下去就是故作姿态了,只好谢恩,宋国公、苏夫人、老夫人和苏公子以此坐下。
皇上环顾西周,好似在找什么,笑着问:“苏卿,长乐和长平怎么没见着,可是身体不舒服?”
“回皇上,长平与长乐因为乳母刚喂了奶睡着了故而没有过来,若是皇上想见,臣马上叫人抱过来。”
“不必了,天热,莫说这么小的婴儿了,就是大人都吃不消,让她们好好歇着吧。”
“是皇上。”
皇上看着宋国公身边的小男孩问道:“苏卿这位就是苏公子?”
宋国公回道:“是的皇上,正是臣的犬子。”
“今年几岁了?
可在上学了?”
“五岁了,在族里的私塾里学着。”
皇上转头问皇后:“皇后咱们的明儿也有五岁了吧?”
皇后回道:“是的皇上,说起来还是跟苏公子同日出生的呢。”
“是嘛,竟有这么巧的事。
我看这两个孩子有缘,不如让苏公子进宫来跟明儿一处学习。”
苏夫人听闻,那还得了,自己的女儿给你做义女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的儿子也要抢了去。
谁都知道作为皇子伴读受的什么罪,何况还是太子,宫里的孩子个个玲珑心思,她可不愿意把自己儿子送到那种地方去。
正要出口拒绝,被宋国公拦下:“谢皇上隆恩,能跟各位皇子公主一起念书这是他的福分。”
“既如此,明日就开始吧,虽然天气炎热,但学也耽搁不得,好在园子里还算凉快。”
晚膳后,苏夫人并不急着回去,这林子从未来过,况且晚上没有早上那么热了,该好好看看这夜景。
不用担心夜路难行,一路走来到处都挂着小夜灯,想来赏夜景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比我们在乡下的庄子强百倍。”
“这还用说,这可是皇家园林。”
“夜色迷人,春风拂过,要是有杯酒就好了。”
“今日不行,你刚才喝了不少,改日,改日我们再来喝。”
“好。”
“走了这么一会儿,该回去了。”
“也好。”
这一夜苏夫人睡的格外的香甜,许是今日累了的缘故,又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宋国公看着身畔的女子,跟十年前一般无二,一点都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似乎岁月格外厚待她。
那时候刚成婚,她闹着要喝酒,但酒量差的要命,一喝就醉,一醉就倒,醒来全身不舒服,闹着难受。
等身子好了继续喝,如此循环往复。
首到自己出征西凉,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再也不闹着喝酒了。
他时常想若是她在寻常人家里会不会过得更开心。
一大早,大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就来接苏瑾天过去上学。
宋国公去忙公务,苏夫人一个人待着觉得没趣,就想着去找皇后说说话。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立马将她扶了起来,笑道:“你我姐妹这么生分干嘛?”
“到底是身份有别,娘娘不在意,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谨慎,怪不得爹爹常夸你,还让我跟你学呢。”
“不说这个了,娘娘这些年过的可好?”
“好不好都过来了。”
作为皇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也是这天下最难做的女人。
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哪一个是能得罪的。
委屈只能自己忍着,不喜不悲,把自己当作一个死人,只有死人没有七情六欲悲欢离合。
伤心的往事不可提,苏夫人忙岔开话题:“皇后娘娘还没看过宁儿与咏儿吧?
我让乳母抱过来好不好?”
“不必了,还是我过去看吧,天热,抱来抱去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天气热苏夫人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受罪,况且这皇后也不是外人,于是说:“也好。”
皇后的仪驾很大,所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到风荷园。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小郡主可还好?”
“回娘娘的话,两位郡主刚睡醒。”
“那本宫进去瞧瞧。”
皇后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虽然许久没有抱那么小的孩子了,却也一点不生疏。
那孩子被逗得咯咯笑。
“孩子跟娘娘有缘,一见到娘娘就笑个不停。”
“本宫跟自己的外甥女自然是有缘的。”
苏夫人看着皇后笑着哄自己的女儿,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期,那时她们都还是少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而今她己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华贵背后更多的是无法诉说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