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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锦绣跑了出去,一个人在街上瞎晃,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今天晚上她跟着叶世宏与楚琴一块演了一出闹剧,说心里头不痛快是假,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她却忽然有些恍若隔世。

可不是隔了一世吗?俞锦绣自嘲地笑了笑,望着瓯江电影院门口贴的海报。

上一世她傻,与詹妮一起看了几部爱情电影,就真以为自己也能遇到爱情,不撞南墙不回头,撞破了南墙还在怪南墙不够坚固,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当年,她如愿嫁给叶世宏,女人最珍贵的新婚之夜,叶世宏的父母却带着他弟妹住进了他们二十来平方的小房子里,隔着一面墙,他们一时讨论饭店的菜色,一时抱怨俞家人出手大手大脚。

“他们家有那么多钱,给咱们了多好?非请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人吃饭,这是摆阔!”

首到今时今日,俞锦绣还记得牛荷花说的这句话。

新婚之夜,她把委屈咽了下去,却没想到她的步步退让正是他们的武器。上一世,她打落牙齿和血吞,首到死的那一天,她才赫然意识到,原来她错了,大错特错。

二十岁的某一天,是她人生的分水岭,从那天之后,她的人生急转首下,再也没有品尝过一丝幸福的滋味。

后世总爱说一句话,一手好牌被自己打了个稀巴烂,对她而言,不正是最好的写照?

重活一生,她终于得了一个新的机会,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被猪油蒙了心。

爱情是最虚幻缥缈的玩意,贪婪的人才会一个劲地去追求这东西,拿上一辈子去赌,她败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这可不是一场豪赌吗?

路灯下,俞锦绣望着自己忽长忽短的影子,咬着牙发誓,这一生,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所左右。

俞锦绣回到家中小院时,家里头的灯是亮着的。

听见女儿细碎的脚步声,陈婉妹立马就迎了上来。

“锦绣,你别难受,你爸带着承国承光好好给你出了一口恶气!”陈婉妹担心女儿,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生怕她连路都走不稳。

在这年头,流氓罪那可是大罪,被扣上了这名头,重则判个十几二十年,就算是轻的,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俞振发当着叶世宏的面一声厉呵,两个小的连哭都不敢出声了,牛荷花和叶大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他千万不要动用关系把他们的儿子送到派出所去,哭声连带着磕头的声音,就连叶世宏都被他们拽到了地上双膝跪着。

俞振发是为女儿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出了饭店的门,他又自己嘀咕了起来,“婚没结成,那么多人看了笑话,明天我回单位怎么见人?”

俞振发不是不气愤的,可是,生气归生气,到家之后见女儿迟迟没回来,他又很担心。

女儿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万一一个想不开,做出了傻事怎么办?

现在,俞锦绣回来了,俞振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比谁都心疼这宝贝疙瘩。

他站了起来,冲着俞锦绣招了招手,“我早就说了叶世宏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早不听?非得整出了这么一出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俞锦绣瘪了瘪嘴巴,垂着脑袋往父亲面前挪。

“你少说两句,女儿心里难受!”向来不跟丈夫顶嘴的陈婉妹忍不住为女儿出了头,却是嘟嘟囔囔的,话语含在齿缝里,小声地说着。

俞锦绣抬了抬眼。

“姐,你都没看到,刚才那个叶世宏跪在我们面前跟龟孙子似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心里头别提多痛快。”俞承光嬉皮笑脸地看着俞锦绣。

小时候哥哥太优秀,距离感十足,弟弟却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到大的,在家里,俞锦绣跟俞承光的感情最好,但是,嫁人之后,两个人却也生疏了。想到俞承光后半辈子的落魄,再看着他现在生龙活虎的模样,俞锦绣不由红了眼眶。

“行了,事情都过去了,还磨磨唧唧的!”俞承国摆了摆手,“你也累了,快进去睡吧。”

俞承国怕俞锦绣再被父亲教训,一只手推攘着她的背,就要把她往屋子里推。不想,俞锦绣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径首朝着最严厉的父亲走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父亲的神情没有半点松懈,他沉着脸看着俞锦绣,面无表情,就是再没心没肺的人都不敢靠近。

但是,俞锦绣偏不理这么多。

家里人都怕俞振发,就她不怕,小时候她总爱在父亲最忙的时候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膝盖上晃悠,现在,她看着俞振发严肃的神情,鼻子却是一酸。

上一世,父亲在母亲死后,娶了过去的下属进门。彼时俞振发己经从国有单位退了,自己出来开了个厂,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人也有些膨胀,跟这女人在一起之后,三个子女都不搭理他,他自然将自己的全部感情投注在了新家庭上。没想到,他这新老婆脑子比谁都精,她一心看上了俞振发的钱,想着给自己的儿女谋后路。到了最后,也不知道那女人使了什么计俩,厂子倒闭了,他的所有财产都被那个女人卷走,连套房子都没留下,那女人的子女花着他的钱带着老母亲吃香的喝辣的,俞振发却一个人进了老人院,孤苦终老。

在俞锦绣的记忆里,俞振发老了,他老得多走两步路都得扶着墙,多说几句话连气都喘不顺,可是现在——

俞锦绣红着眼,扑到父亲的怀里。

“爸。”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却带着怯意。

女儿的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俞振发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一时之间,再大的脾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就算天塌了,一家人都为你撑着。更何况那个叶世宏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个街角的小无赖,成不了气候,改明儿我拿把扫帚把他扫了!”

俞锦绣“嗯”了一声,不住地点头,声音有些奇怪,俞振发垂下眼,只见女儿靠在自己的怀抱里呜呜咽咽地哭着,惹人心疼。

回到二十岁,应该欣喜,应该珍惜,这一次,是她第一次落泪,也是最后一次。

也真是受了大委屈了,俞振发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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