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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路上,苏丽娘心里一阵烦意,皆因李氏要她在自己禁足期间让樱娘去争得郎君宠爱。

风吹起帘子,黄昏的光悠悠晃进来,明暗半洒在她的身上,想着樱娘那张貌美的脸与清冷静默性子,她眼里皆是冷意。

可李氏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樱娘是苏家庶女,即使得宠也不敢得罪自己,毕竟她也要靠着母家在裴府站稳脚跟。

既打定了主意,如此樱娘回屋前就被苏丽娘嘱咐让她早日与裴羁圆房的事,樱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回到正屋才回了自己的房里。

“不如奴婢去请郎君?”莺儿见她愁眉不展,心知她为着少夫人的吩咐忧心。

樱娘看了看天色道:“我去厨房给郎君做夜宵吧。”

“那奴婢陪小娘去,鸳儿在屋里给小娘打水铺床。”今夜莺儿守夜,她自然要跟着的。

路过裴谦的院子时她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过去,两个晕黄的灯笼挂在院外,门紧闭着,如他的人般处处是生人勿进的淡漠。

厨房的人见她来自然是放心给了她一个灶,樱娘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做好了一盅莲子羹,味道清甜不腻,上面撒着糖渍桂花甚是勾人食欲。

裴谦站在院外就见她从后罩房那边走了来,昨日自己才让她安分守己,今夜就见她大晚上又在外面晃,到底是年岁小不稳重,自己的话她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三老爷。”樱娘见他冷着脸,忙小心翼翼行礼道。

见她如此,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要将戒尺打到她手心似的,裴谦故意不出声,樱娘也只能半蹲着不敢起,摇摇晃晃倒是看着有些雨打梨花惹人怜爱。

罢了,毕竟还是小姑娘,自己何时这般没有气量了。

“你这又是做甚?”裴谦的话里不自觉的多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纵容。

樱娘这才起了身道:“回三老爷,妾给大少爷做莲子羹。”说罢不动声色地往后面挪了半步。

这么怕自己?裴谦剑眉一挑收回了目光往远处看,乌黑的瞳仁紧了紧:“再过段日子就是秋闱,莫要多打扰大郎。”

樱娘垂眸道:“是,妾谨记。”

一声带着不相信的嗯,淡淡传了过来,樱娘的脸莫名有些热。

裴谦不再多说,转身就径直离去。

“小娘,咱们也走吧。”莺儿见樱娘还愣在原地以为她是被裴谦吓到了:“三老爷身居高位大伙都怕呢,咱们快走吧。”

樱娘这才回了神忙去了书房,今夜书房倒是静悄悄的没听到什么声响。

一个小厮站在外面,见樱娘来又见一旁是原先夫人房里的莺儿就知道这是苏家跟着少夫人嫁过来的媵妾了。

“可是如夫人?”小厮笑着招呼道。

莺儿介绍道:“这是大少爷跟前的长随云飞。”

樱娘颔首道:“云飞小哥唤我小娘就好,不知大少爷可在?少夫人知道大少爷读书辛苦,特意让我送莲子羹过来。”

云飞心领神会,这是来讨好大少爷的,见莺儿手上的食盒笑道:“小娘有心了,奴这就去通传。”

裴羁也知道再过不到一月时间就是秋闱了,今日倒是挥退了房里的丫鬟安安分分地坐在书桌前看书。

“爷,苏小娘过来了。”云飞在门边轻声道。

裴羁一听脸色就冷了三分:“真是不安分!让她滚回去守着她姐姐,没事别来烦爷。”

云飞答了是就把门紧闭,讪讪地看着樱娘道:“小娘不如把这吃食给奴,要是大少爷一会儿饿了奴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樱娘也听到了裴羁说的话,好在这些年自己受到的冷言冷语已是足够多,今日这般倒觉得没什么,见云飞这般说她便顺着他的好意道:“那便劳烦你了。”

“不劳烦,小娘言重了。”云飞忙从莺儿手中接过食盒,他机灵说话也好听,如此也深得裴羁的心意。苏家两个女儿的事他也听裴羁提起过,一开始觉得苏家的确吃相难看,如今倒是觉得樱娘有些可怜。

毕竟虽是庶女,若是娘家宽厚也能嫁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哪里会如此不尴不尬的做媵妾呢。

樱娘这便带着莺儿离去,她心里何尝不清楚,虽说媵妾是预备着的妻,可即使苏丽娘在裴家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无法做正室的,顶多今后替苏丽娘照顾孩子罢了,毕竟她是什么身份哪里配得上做裴家大少爷的妻。

她主动放低了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众人都喜闻乐见的事,她也能日子好过些。

“小娘也不必难过,日子久了大少爷就知道小娘的好了。”莺儿宽慰道,虽说她与鸳儿都是夫人房里过来的,也得了吩咐来看着这边,可这几日冷眼瞧着倒是觉得樱娘倒是安分的。

碧兰瞧见她灰溜溜地回来面上一喜忙进了屋子给苏丽娘回话,虽说如今只能将她推出去可若当真得了宠,少夫人心里岂会高兴。

果然苏丽娘一听便笑道:“我原以为她长得也算好,整日里楚楚可怜的样子定然能让郎君喜欢,没曾想郎君可不喜欢这样的。”

说罢又不自觉想到西耳房里住着的青小娘,自言自语道:“郎君喜欢的是那样的。”

可……自己是正头娘子,那种狐媚子的手段哪里能学呢。

樱娘回了屋就沐浴焚香开始抄经,这些年她抄了不少经书倒是觉得这般的确能让自己心安。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红尘不过浮沉,得失不过云烟,这样想来心境也渐渐得到解脱。

“小娘的字写的真好看。”莺儿见她脸上有了倦意这才出言道:“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了吧。”

樱娘抬头见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水钟落在了亥时。

和衣躺在床上不过一刻就沉沉睡去,梦里却见到那张冰冷的脸,他穿着一身松蓝色的道袍,宽大的衣袖在风里翻滚,而后指着她冷声问她为何不安分些,还像夫子般拿着戒尺打了她整一日。

樱娘从梦里吓醒,忙抚了抚胸口安慰自己,似乎手也有些疼。

裴谦夜里睡的少,到二更天才躺到了床上,这些日子皇上催着他想办法拿些钱出来支援北边与鞑靼部落一决死战,这也是知道粮草不足不能久拖才定的策略。

可户部积年亏空如今又赶上北边战事,一时也捉襟见肘,这几日他倒是与皇上想了法子,不过到底是会动了一些宗族的利。商量好了法子,如今就等着天子一怒,朝堂流场血了。

带着万千思绪辗转入了梦,却见自己拿着戒尺打那胆小的女子,而后那女子梨花带雨的跪在自己身边唤着疼。

一双杏仁似得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虽不近女色可还是忍不住将她扶了起来。

可她狡黠一笑,立刻如藤蔓般缠绕自己,唤着谦郎声声蛊惑,馋蚀人心,将他从清冷云台堕入巫山之中。

醒来时已是寅时,长随青松叩门将他唤醒道:“爷,今日朝会可不能迟了。”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爷醒的时间比他还早,今日倒是迟了些。

“什么时辰了。”

这声音带了几分冷,又有一些饕餮过后的倦意。

青松忙端了水进来伺候道:“寅时了。”

裴谦眼里的冷眼更浓了,看着床边换下的亵裤道:“拿去烧了。”

青松面色一窒,伺候裴谦多年,这样的情形屈指可数,自从他入仕后这还是头一遭。

“是!”莫名的有些激动,主子原来还是有七情六欲的,他们还都以为主子老神在在的快羽化成仙了。

裴谦一路上都压制着心里的烦意,昨夜的梦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个女人在梦里就像是只狐狸,哪里是现实中那般像受惊的兔子。

可……她是自己侄儿的妾室,自己的梦有违人伦纲常,实在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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