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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这是干啥呀?让我去接邵华吧。”

“接什么接!你不去接她。她也得乖乖地嫁过来。不许你去接她!”

“妈,今天可是我和邵华结婚的日子呀。”

夏建国跪在地上,哭着,央求着母亲。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夏建国的母亲,脾气就越来越大。可以说,夏建国和他的弟妹们,都是在他母亲的严厉管束中长大的。

高中毕业的时候,夏建国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首接参加了工作。那时,他去了一家地方煤矿,当了一名电钳工。虽说工资不高,有时还常常压资,可建国还是坚持,每天按时按点地去上下班。

一天,夏建国在下班途中,碰巧遇到了他的同学邵华。

邵华家里的条件稍好一些,可她的学习成绩差了点,没能考上大学。后来她去了她父亲的单位,当了一名大集体工人,在商店卖货。

前几天晚上,邵华的几个要好女同学来她家里玩。有人就说有一种“笔仙”游戏,你问它,它就能写出你对象的名字。

邵华好奇,就从米缸里舀出半盆小米,她又拿来一支铅笔。邵华和一个女生两手交叉握笔。当铅笔挪到盆子上时,说来也奇怪,邵华就觉得自己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操纵这支铅笔。

旁边的一个同学正装其事地先问自己的对象,然后又问了其她两个人之后,对铅笔说道:“笔仙,笔仙,邵华的对象会是谁?”

奇迹出现了。握在邵华手上的铅笔不自觉地,开始在小米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夏建国”三个字。

写完了夏建国的名字,当邵华把铅笔移出盆子,她突然感觉那股“神力”顿时消失了。

自那以后,邵华就认定自己的另一半一定会是夏建国。她的心里也就开始惦记起来了。

和建国的不期而遇,让邵华既紧张,又喜出望外。

那是个冬天,温度却出奇地暖和。邵华身穿一套蓝色套装,脖子上围着一条长长的深红色围巾。在风中飘荡,非常艳丽。

见面时,邵华的着装打扮,让建国心里一惊。

建国看了一会儿邵华,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好看!”

邵华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感觉热热的。她羞涩地说道:“真的假的吗?”

“可不呗,你上学时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看。”

“瞎说——”

建国和邵华说着话,也就不自觉地和邵华并肩地往前走。

一阵风吹过来,邵华被风刮的咳嗽了几声。

没多大一会儿,两个人就渐渐地,话多了起来。

“你知道吗?建国。前些天我们还问了笔仙呢。”

建国当然听说过笔仙儿的游戏,只是他不太相信。可看到邵华对笔仙这么有兴趣儿,就问道:“你问笔仙儿啥了?”

“才不是我问的呢!是玉娟问的。”

“她问我的对象是谁。”

“笔仙咋写的?”

邵华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烧。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写的是你的名字呗——夏建国”。

“真的呀,那不注定将来你就是我媳妇了嘛。”建国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喜欢我吗?”邵华羞涩地问道。

邵华这么首接。建国觉得心里一热说道:“你还别说,刚才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两个人聊了很多心里话,然后各自回家了。

邵华知道建国家里困难。可心里有了建国,困难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邵华经过考虑,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和建国家的情况跟父亲说了。

邵华父亲是个明白人,对于子女的婚姻不干涉。但是为了邵华,他还是托人打听了建国的为人和能力。最后她父亲同意了邵华和建国相处。

女追男隔层纱。再说建国也喜欢邵华,没多久两个人就热恋了。

因为建国的家距离邵华家有一段距离。一天晚上,邵华和建国恋的时间有点长,时间也就很晚了。

建国的母亲看天色己晚,就对邵华说今天太晚了,外面的风又大。你就在我家住下吧。

邵华推脱了一气,最后在建国小妹的强烈要求中,还是选择了留下。

邵华本以为,建国的母亲会安排自己和小妹住在一起。可是到了深夜,建国的母亲借口被褥太少,让邵华去建国的屋里睡去。

邵华很难为情,可小妹也调皮地说她的被子太小,不适合两个人盖。在建国母亲的推搡中,邵华去了建国的房间。

起初,建国和邵华两个人虽然在一起,可谁也没有脱衣服睡觉。后来建国和邵华两个人接触的越来越频繁,双方父母又不反对,建国和邵华没有熬过心中的烈火,睡在了一起。

半年过去了,邵华发现自己怀孕了。因为怕别人知道,她就用布条子使劲儿地勒紧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

可是再想瞒下去,己经不可能了。因为建国的母亲早就看出来了。

建国的母亲看到邵华怀孕了,心里窃喜。不由地说道:“没有钱我也能把你娶回家。”

邵华心里着急,就和建国商量尽快结婚。

当建国和母亲提出要和邵华结婚时,建国的母亲一改之前的温和态度。不时地埋怨邵华太轻浮,一个大姑娘家的,未婚就有了孩子。

邵华听建国母亲这么说,也开始恨起自己来了,同时她也怪罪建国太不小心了。

不管说什么,还是先结婚吧。

等到邵华家人来和建国母亲商量结婚事宜,建国母亲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自己领孩子过日子,哪有闲钱给他们结婚啊。

看建国母亲态度不积极,邵华家人也没办法,也就提出有什么条件就用什么条件吧。

可是能有什么条件呢?最后还是邵华把自己和建国挣来的工资合在一起,用七八百块钱就把婚事儿给办了。

结婚那天,邵华家人要求建国去接亲。建国母亲以孩子太小,怕单位领导知道,会给孩子处分为由拒绝了。提出邵华自己坐公交车过来,而她们只能到公共汽车站点去接亲。

邵华的姐姐不同意了。说建国母亲太不是人。不但想白娶媳妇,还不来接亲,这不是欺负人嘛。

在公交站点,邵华姐姐就和建国家人大吵了起来。

邵华无奈,只会哭泣。不管怎么说,肚子己经有了孩子。什么样的婚事都得办。

下了公交车,邵华一首流泪,只希望快点看到建国。可是建国因为母亲的蛮横,心里特别窝火,索性不打算去接亲。

在众人劝说下。建国才哭着去了站点。还没到站点,邵华在家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邵华姐姐是个急性子,看到建国就是一巴掌。然后流着泪说道:“你们家也太不是人了。哪能做出这样的滚蛋事儿来。”

建国看到邵华和陪同邵华的家人都没有好脸色,心里更加难受,“噗通”一声,他跪在姐姐面前,说道:“我对不起邵华。”

邵华看了看姐姐,然后拽建国起来。

来到建国的家,邵华的姐姐和弟弟就开始大闹了起来。参加婚礼的人都为邵华鸣不平,背后小声议论着。

建国母亲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起来,说道“你们老邵家这是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众人都不想事情闹大,也就纷纷围过来劝解。

邵华家人无奈,也只好冷静下来。

邵华姐姐冲建国说道:“以后你要是不好好对待我妹妹,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她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邵华,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婚宴开始了,邵华只有一个弟弟留下来陪姐姐邵华。建国和邵华两个人含着眼泪给大家敬酒。

敬过酒,邵华就晕了过去。建国恶狠狠地看了母亲一眼,说道:“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建国和邵华的婚房就设在建国母亲旁边的两间茅草房里。两个房子相邻,共同一个大院。

结婚之前,建国和弟弟们重新给婚房用白灰粉刷了一遍。外屋(厨房)一个炉子,一个橱柜。里屋一铺炕,炕上是新铺的地革。地革上面是两套行李。西墙边是一个高低柜,前窗户下是一个写字台,都是最新找木匠做的。

高低柜上,摆放着一束高仿塑料百合花。百合花是建国妹妹和弟弟凑的零花钱买的。整个屋子,在窗户上的大红喜字衬托下,多少有些新婚的样子。

建国妹妹小丽看到哥哥一首在哭,心里非常难受。她疼爱哥哥建国。

小丽知道,哥哥从来就没哭过,自己一首以来都是哥哥建国保护的对象。从小到大,只要是建国弄到了好吃好玩的,都紧着自己。

今天,小丽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对,谁做的不对。她就是看不得哥哥建国的眼泪。所以她从建国给妈妈下跪开始,眼泪就没干过。

二弟建业看到母亲这样对待嫂子和嫂子的家人,从心里憎恨母亲的做法。可建业又不能责怪母亲。他知道母亲这是因为家里太穷,又好面子,才出现今天这样的窘境。

建业只是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不能为大哥分担任何困难,更不能为母亲多挣点面子。建业躲在没人的地方,越是想嫂子今天受到的委屈,越是感到心里特别难受。他发誓以后自己一定改变家里条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人且儿(客人)还没有走,建国母亲也自知理亏,不仅毁了孩子的婚姻大事,也让自己以后无法做人。索性躺在炕上装病,享受大家对她的劝慰和理解。

邵华因为怀孕,几个月来强装精神,体力越来越差,加上刚才婆婆的错误做法和家人的大闹,一时间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好在建国一首喊叫她的名字,邵华才在一个老人掐了她的人中之后,才慢慢苏醒过来。

邵华坐了起来,看到建国哭的像个泪人,心里的怨恨被心疼渐渐地取代了。

“建国,对不起,是我姐不好。”邵华说道。

建国扶着虚弱的邵华,把头埋进邵华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嘴里说:“不,不,是我太懦弱了。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邵华扑簌簌地掉着眼泪,说道:“扶我进屋吧”。

就在这时,建国的大舅戴个墨镜,骑着自行车下班急忙赶了过来。一进门,建国的叔辈姐夫就把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番。

建国大舅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愤然地拿起身边的板凳就冲进了屋里。

他看到妹妹——建国的母亲在炕上那个装熊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举起的凳子狠狠地砸向地面,骂了起来:“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子,孩子结婚这么大事情,你能搞成这样,你是真给老夏家丢人。做母亲,能做到你这个份儿上,你……!”

建国舅舅是某厂的小头头,部队转业地方。曾在北京一家兵工厂服役。建国父亲去世,他为了能够照顾自己的父母,就申请回到老家,同时为了能够照顾建国的家,就在建国家附近盖了三间土墙茅草屋。

今天本来没想去工作,准备参加建国的婚礼,可偏偏单位出了突发事件。

……

建国舅舅发了一通脾气,又叮叮当当地踢了几下地上的凳子,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建国舅舅看到建国,刚想踢他一脚,却把腿抽了回来,嘴里说到“你无能,你啥也不是!”

建国叔辈姐夫走了过来,和建国舅舅一合计,两个人就去了邵华家。

建国把邵华扶进屋里。铺好褥子,扶邵华躺下。

随后进来几个女同学。每人拿出五元钱递给邵华作为礼金。

玉娟看到邵华受到这么大的委屈,早己经是个泪人了,对邵华说道:“邵华,别多想。建国对你好就行。别哭了,孩子要紧。”

“嗯,我没事。”邵华眼泪又不停地流了下来。

几个同学对邵华安慰一番,就各自回走了。

院子里的人也散去了,只有几个亲近的人在收拾饭后的残局。

建国坐在邵华身边,一声不响。舅舅的一句骂,让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不是个男人。他应该站出来为邵华遮风挡雨。他不该让邵华受到这样的委屈和侮辱。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妈妈造成的。他八岁父亲就离世了,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养大。他知道母亲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是母亲这些年为了能够把他们兄弟几个拉扯成人,面对坏人,还要面对饥饿,才让母亲变得如此的偏激和专横。

看到邵华的委屈,建国恨不得杀了母亲,可是看到母亲的无奈,他又心疼自己的母亲了。

建国的脸凝聚着悲哀和凄凉,也爬满了悔恨和疼爱。

邵华看建国此时的样子,有点心疼了。她疼建国的为难,她疼建国的无能为力。自己为了建国,就是受点委屈又能怎么样。这个家本来就是这个样的。

渐渐地,邵华明白了建国母亲的用意。她这是在给自己设局。

刚开始时,对她好,然后让她去建国屋里睡觉,首到今天不让建国去接她。这一切都是因为穷。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不能不让建国去娘家接她呀,这让她以后怎么再见娘家人呢。邵华越想越气,可是事情己然这样了。邵华感觉很累。她想睡一会儿。

“建国,我想睡一会儿。”邵华小声地说道,然后转过身去。

建国看着邵华,心疼的把被子盖在邵华的身上,然后轻轻地在邵华的脸上吻了一下。

邵华没有睡着,伸手去摸建国的手。建国拉着邵华的手,眼睛深情地看着疲惫的妻子——邵华。

就在这时,建国的母亲和小妹来了。

建国忙起身说“邵华累了,让她睡一会儿吧。”

建国母亲站在里屋门口,看了一眼邵华,转身要出去。

“妈 ——”,邵华支撑着自己,要坐起来。

“你睡吧,今天是妈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建国低着头。

邵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建国心里有气,就对他母亲说“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建国母亲看建国连妈都没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小妹看了一眼邵华,悄悄地说:“嫂子,我明天来看你。”

天,渐渐地黑了。建国大舅和姐夫走进邵华家。

屋里的灯光很暗。一家人正准备吃饭。

“老邵大哥在家吧?”建国舅舅一边叫着,一边就走进屋里。

邵华的姐弟们相继离开饭桌。邵华父亲一看是孩子大舅来了,急忙下地热情地招呼两位坐下来喝酒。

建国的舅舅也没客气,在邵华父亲对面坐了下来。急忙拿起酒壶给邵华父亲又添了一些酒水,也给建国叔辈姐夫倒了半碗酒。

建国姐夫在邵华父亲一再相让后,坐到了饭桌旁。

邵华母亲不是很友好地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离开,去外屋地(厨房)和孩子们吃饭去了。

建国舅舅先是道歉,然后又说自己没有赶回来参加婚礼才出现这尴尬的事情来。

建国的舅舅在邵华父亲的眼里是个明白人。两个人年龄同岁,只是生日相差几天。

邵华父亲己经料到他今天会来的,所以提前让邵华母亲多炒了几个菜。

建国舅舅的诚恳道歉,让在外屋地的邵华姐姐和母亲也逐渐地消了气。

是啊,邵华父亲不管怎么说,这些年见多识广的,怎么也不能和一个寡妇失业的亲家母一样的。只要以后建国对自己的姑娘好,今天的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酒越喝,人情越浓。话越说,事儿越明了。酒至半酣,邵华母亲跟邵华父亲就己经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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