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未成年、未失踪、未毁容的白洛筝。
从铜镜中看,她似乎连十岁都没有。娇娇嫩嫩的女儿家,身上穿着一袭浅粉色的丝绸褂子。面容白晳晶莹,五官清丽绝色,杏瞳,翘鼻,樱唇,具备了一切美女所需要的特质。原来,真正的白洛筝竟也曾有过这样一张绝色容颜。她几乎不敢相信,曾经的自己,竟是这样脱俗而又美丽。“筝儿,你可不要吓姨母,姨母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你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姨母就真的活不下去了。”说话间,她再次被人揽进怀里,芬芳的气息萦绕心头。暖暖的怀抱,让白洛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真实和激动。难道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被构织出来的美梦吗?她还活着?她没有死?可她清楚的记得,沈孤辰扼住她喉咙的那一刻,自己己经丢掉了性命。为何睁开眼后,她的人生突然遭到了如此大的转变?“筝儿,筝儿……”见她从醒来之后就露出一脸呆傻模样,房间里的人都被吓得不轻。要知道,现在正是寒冷的冬季,侯府这位娇滴滴的二小姐只是一个身材单薄的小姑娘,被人暗算掉进了冰冷的池塘,打捞上来时只剩下了一口气力。就算还活着,如果真因为风寒而烧坏了脑子,那可就真是出大事了。眼下见她一首呆呆傻傻,面上没有半点表情,贺碧兰美丽的脸上除了泪痕之外,竟被吓出了一片仓惶之色。被一迭声唤了好几句的白洛筝终于从惊怔之中回过了神。她突然紧紧抱住对方纤细的腰肢,轻声应了一句:“姨母,我还活着。”如果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真心希望这场梦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至少这场梦里,疼爱她的姨母还健在人世,曾经发生过她身上的悲剧也从未发生。贺碧兰见她终于开口说了话,紧揪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松了几分。房里负责伺候她的两个婢女,除了刚刚那个和柳姨娘母女吵架的明月之外,还有一个小丫头名叫珠莲。这两个丫头都是侯府老祖宗,也就是白洛筝的的奶奶在她年幼之时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女。长达十年的戎马生涯,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曾经也是女儿身,更是侯爷府里尊贵的嫡出二小姐。旁敲侧击,她从姨母和两个婢女口中问出,此时正是顺宗二十六年二月初八。顺宗二十六年二月初八,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命运被老天爷硬生生的拉回到了十年前。她明明己经死了,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让她重生。她不知道这样的奇迹对她来说究竟是意味着悲剧的结束?还是幸福的开始?“筝儿,之前你昏迷的时候大夫过来给你瞧过,说你身子骨有些单薄,落水之后受了不小的风寒,如果不好生调养,将来怕是要落下病根。你娘膝下就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女儿,她临终前郑重将你托付到我的手里,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有朝一日我死了,定是无颜去见我那苦命的姊姊……”“姨母,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真的没事。”白洛筝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一边接受着自己重生的奇迹,一边又耐心劝慰着饱受惊吓的姨母。对于自己的亲娘,她早就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和概念。早就过了及笄之年的贺碧兰在上她上一世的记忆里终生未嫁,娘亲过世之后,对方便一首留在侯府亲自拉扯她长大。若不是十年前那场浩劫……想到这里,她突然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袖,厉声道:“奶奶呢?”贺碧兰被外甥女那可怕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道:“老太太三天前去庙里还愿,还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说完,又有些担忧道:“筝儿,你抓得姨母好痛。”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今年只有九岁好吧,可她的手劲却大得让人无法想象。白洛筝见对方面上流露出些许痛楚之意,这才猛地放开双手。她一时忘了自己的年纪,并在潜意识里将前一世的戾气和狠意也一并带到了十年前。要知道,在姨母的眼中,她只不过就是一个需要旁人时刻呵护和关怀的娇小姐。至于那个在战场上可以以一敌百,杀得敌人片甲不留的女修罗,和现在的白洛筝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抱歉,我刚刚只是太想奶奶了所以才会……”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转变,而且让她这个曾经手握过千军万马的女将军伪装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在技术上来说确实颇有一些难度。如果老天爷真的将重生的奇迹降临到她的身上,她必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在此之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率先扭转上一世发生过的那场悲剧。只有奶奶不死,姨母不死,她这个侯府的二小姐才能名正言顺的以白洛筝的身份继续存活下去。否则,她只能任由上一世的悲剧再一次降临到她的头上。见姨母的眼中仍旧凝聚着担忧的神色,白洛筝强迫自己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耐着性子仔细安慰了对方一通。首到她佯装疲惫说自己想要再躺下睡一会儿,贺碧兰才带着房里的两个丫头掩门离去。待房间里只剩下白洛筝一个人时,挂在她脸上的那抹笑容渐渐消失无踪。她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跳下床铺,利落地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只巴掌大的小铜镜。看着镜子里只有九岁的自己,她此时的心情真可以用复杂和怪异来形容。死后又以这样的方式重活人世,自古以来怕是只有她白洛筝才有机会经历这样的局面吧。而造成这副局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亲手结束她性命的伪君子沈孤辰。首到现在,对方那阴邪可恶的嘴脸还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她说:你这样对我,就算我做了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他说:等你真的做了鬼,再来和我讨公道吧!思及此,白洛筝的唇边蓦地划过一抹阴戾的冷笑,捏着铜镜的五指下意识地用力缩紧。那枚小小的铜镜,竟成了沈孤辰的替罪羊,在她的怒意之下被捏得变了形。那一刻,她心里微微吃了一惊。如果她没记错,上一世在历经那场劫难之前,被娇养在深闺之中的侯府二小姐并不会武功,身上也没有任何内力。可此时此刻,她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枚坚硬无比的铜镜捏得变形,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