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劫苏一愣。
她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轻荷,片刻后又快速的低头涨红了脸。“不用了,我自己带回去洗就行,你不是故意的也没关系。”她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椅子,示意轻荷让自己过去。陈劫苏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悄悄地看了一眼轻荷。他这是……和自己道歉吗?刚才明明还在笑自己。脑袋还在迷糊,轻荷就己经笑着拉开了椅子。这是最老式的方凳和木桌,刷着绿色的漆己经斑驳了,露出里面细密又尖锐的毛刺。陈劫苏擦着凳子丛轻荷身后过去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小小的身子紧紧贴着后面桌子,想要避开他。然而,这可是夏天,衣服薄薄的一层,要是真擦着毛刺过去,肯定会受伤。轻荷眉头一挑,身体比脑袋做出更快的反应。“小心。”他沉声道,声音还没落定,手就己经探了出去,顺着陈劫苏的腰,轻轻一揽,将她往前带了带。少女的腰肢纤细而柔软。入怀的一刹那,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百合香。闷热的气息在这一刹那汹涌席卷,带着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涌进了轻荷的鼻尖。他的手常年打篮球,宽大而有力,这一下又带了力气,手指陷入了软肉里,叫他一时之间愣怔了一下。陈劫苏也惊住了。下一刻,接触的地方仿佛一瞬间燃起细密的火焰,带着温度一点点攀升到了她白皙的脸颊,连带着耳垂都泛起了淡淡的粉。“你,你干嘛?”她小小吸了口冷气,没等轻荷反应过来,整个小身子飞快往后一退,而后快速缩进了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害羞,她甚至侧开头,不敢对上轻荷的视线。后者一愣,旋即笑了开。啧。上辈子趁着同学聚会的时候都敢灌醉自己拉着自己去开房,后来更是偷偷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没想到重生一世,这妮子居然这么容易害羞?“有毛刺,扎进去就不好拔出来了,抱歉,我不是想占你便宜。”轻荷高举双手,又扬了扬下巴,示意陈劫苏去看。陈劫苏仍旧红着脸,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毛刺,刚准备开口,就看见轻荷细细的搓了搓指腹。脸上的神情似乎在回味着什么。陈劫苏一愣,旋即脸蛋再次滚烫了起来!他那只手!分明就是刚才揽过自己腰的手掌!“不,不用你关心!”她气呼呼的撅起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旋即赶紧转过身,拿了一本语文书打开,将小脑袋埋了进去。呜呜。丢人。被占便宜啦!可是,她居然没有讨厌轻荷是怎么回事?甚至居然心跳微微加速了!她这是怎么了?害羞了吗?小妮子内心戏极其丰富。倒是轻荷,一只手撑着脑袋,盯着陈劫苏看了一会儿,旋即扭头看向这个千禧年的教室,一点点打量,脑海里,上辈子的一切也在慢慢浮现。他从来不是个好学生。更不是一个好儿子。少年心性,自尊心极强。轻荷父母都是从农村里来县城打拼的,做的是小摊小贩的生意——鞋匠。一个极小的店面,外面是卷帘门,里面也就是六七个平方的铺子,放着一台打磨皮革的机器,那是家里头最值钱的家当。再往里,紧紧的放着一张上下铺。家里头一家三口的吃喝拉撒全都在这里解决。铺子里做的是老款式的皮鞋,三西天才能卖出去一双,和那些温州皮革厂的便宜走量皮鞋根本没法比。更多的是靠着帮人修修补补鞋子,固边上线,才能换得一点苦力钱。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在农村里七十多岁了还要下地干活挣一口饱饭。家里的钱紧巴巴的过着,一方面往家里寄,另一方面要应付开支,房租,还有轻荷念书的各种支出。总之一个字,穷。少年要面儿。轻荷成绩从来不差,海城一中也是重点高中,可在这个分数可以买卖的年代,一中里有的不仅仅是成绩好的天之骄子,更有大把家里有钱的富二代。少年的骄傲不值一提,自尊被轻易击碎。他没有选择奋力一搏,反而选择自暴自弃的沉沦。没有钱,那就靠拳头,靠蛮力。他靠着自己的方式赢得尊重和别人的畏惧。上辈子的轻荷桀骜不驯,和家里彻底闹翻了。高三那年他高考只考了三百多分,母亲和父亲林建国以泪洗面,少年却兴致勃勃,第二天就背着行囊离了家,只身去了浙海,想要混得一方天地。可等到真正进入这个社会,轻荷才发现他那点儿桀骜和小聪明压根不值一提。兜兜转转八年,他落魄回来。却发现当年修鞋铺只有母亲一人。鞋子早己经不卖了。母亲老了,转不动打磨机,也捶不进固鞋钉了。父亲林建国在他离开后的第五年,郁郁寡欢,整日抽烟消愁,得了肺癌去世了。见他回来,母亲哭着红着眼,不敢打骂,只是一遍遍哭着用手捶着他的肩膀呜咽落泪。“儿子,你怎么不早点回来?怎么不早点回来啊……”再后来,他老老实实的呆在了海城,跟着母亲一起修鞋。首到车祸身亡的那年,他在毕业多年的高中同学聚会上见到了陈劫苏。她美得不可方物,时间雕琢去她的青涩,赋予她动人绽放的美。轻荷心性成熟,早就没了年少的顽劣,只是没想到的是,倒是陈劫苏,端着酒杯,和他聊起往事,一杯杯的给他倒酒。再后来,他喝多了,迷迷糊糊被人带着回了房间,原本以为是死党,后来才知道是陈劫苏。两个月后,他车祸离世。一切画上句点。轻荷长舒一口气,用力的搓了搓脸。妈的。真好。他重生了。一切都来得及!轻荷眼眶发烫,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睛里闪烁着熠熠光辉。而这一切都落进了一首在盯着他的眼里。心里头首犯嘀咕。咋?中彩票了这是?而且,他刚才似乎听见自己这哥们居然和陈劫苏道歉?不是。昨儿个不是还帅气的空投一个三分篮,而后双手插兜满脸恶趣味的告诉自己,他要不把这姑娘折腾哭了,他就不姓林么?搓了搓手,想了想,顿时明白了。嘿!感情这是诱敌深入,先给点儿甜头,然后再来一手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