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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辉洒向黄土地。

红绿二人捧着艳丽华美的曲裾供她挑选。

秋晚莺选了素雅的缟羽云缎曲裾,外间穿的是纱织成的素采外披,走动间随风飘动,简约轻盈。

喜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幕篱戴在她头上。

这是薛时安的吩咐。

一则她是女眷,军中多有不便。

二则她头发短,惹人眼。

幕篱外面的一层纱很长,垂到膝边。

秋晚莺厌烦这顶将她遮的严严实实的幕篱。

转念一想,带上这顶幕篱她不就可以不用赔笑了吗。

秋晚莺等人来到宴席场地,士兵们早已架好烹煮砧具,鹿肉也处理完毕。

薛时安大刀阔马坐于上首,左右各坐了两排将士。

除了薛时安左侧的男子高瘦文弱,其他男子皆有健壮的体格,发达虬实的肌肉,给人一种久经沙场的气势。

秋晚莺走的不急不慢,来到薛时安面前屈膝拜了拜。

“见过侯爷。”

这是她刚学的拜见礼,应付这些五大三粗的将士们足够了。

她的座席安排在薛时安右手边,案桌前摆了三两碟子糕饼瓜果,还有一壶酒。

徐先林笑着道:“这位就是侯爷新纳的庶夫人吧。还未请教庶夫人籍贯何地,家父姓甚名谁。”

秋晚莺温声细语:“家住深山,常年避世,家父在我七岁那年离世。”

说到此处,她像是不愿提及伤心事,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先林几不可见眉梢微动,旋即歉意一笑,转头对薛时安抱拳道:“恭贺君侯喜得佳人。”

其余将士们跟着徐先林的节奏:“恭贺君侯喜得佳人。”

这几***乖的厉害,小意温柔服侍没有差错。

薛时安决定为她补齐纳喜的礼数。

这会子徐军师三两句话提及她的伤心事,便起了为她壮势的主意。

“待本侯则个良辰吉日抬秋氏进门,邀尔等入府,欢引。”

众将士暗搓搓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收起轻视之意。

薛时安一声令下,手底下的人开始生火炙肉。

数只鹿掏空了肚子,塞满佐料,架在火上烤。

节奏感的鼓声传来,几十女子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呈了菜,她们并没有离开,而是跪坐在案桌前,为男人们把盏。

男人们大手游走在女人身上,女人们像是没有感知,一脸顺从,家里圈养的小羊羔似的,任由男人们为所欲为。

这种荒诞,带着颜色的画面令秋晚莺无所适从。

她收回目光,透过幕篱轻纱缝隙夹一筷子糕点,慢吞吞咀嚼。

酒过三巡,男人们越发肆无忌惮。

他们看向女人们眼神透出来的轻蔑,比之家禽差不了多少。

手上的动作,摩挲着,像是把玩一件趁手的玩物。

钱校尉起身抱拳道:“君侯,这小女子颇得末将喜欢,末将家中缺个通房侍候,不知可否赠与末将。”

买卖物件,问价,讨价还价,买与不买,卖与不卖。

他怎不问问女子愿不愿意。

薛时安大手一挥,女子喜不自胜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君侯,多谢大人。”

看得出来,女子是真的欢喜。

秋晚莺食难下咽,起了回去的心思。

正酝酿着如何告辞,薛时安把那些女人们赶下去了,原来是鹿肉炙好了。

秋晚莺象征性吃了两口,幕篱下的脸色难看,眼神厌恶望着上首坐着的薛时安,声音很轻:“侯爷,我吃饱了,想先回去。”

薛时安扫了眼她案桌前满满当当的食物,不悦道:“鸟都比你吃的多。”

“也罢,你刚养好身子,回去歇着吧。”

秋晚莺如释重负转身离席,带着喜红喜绿往回走。

看出她的郁郁寡欢,喜绿试着哄她开心。

“刚才席面上的女子运气可真好。”

“这话不假,她出身流民营,属最低等的奴,如今提为钱校尉的通房,日后不必受苦。”

两人一言一语,听得秋晚莺心口一窒。

秋晚莺停下脚步,低声喃喃道:“流民营的日子,很苦吗。”

流民营女子从早到晚泡在河边浆洗士兵的衣物鞋子,严寒酷暑皆是如此。

一天一顿饭,吃的都是糟糠。

犯了错,挨鞭子是轻的。

流民营女子生病没有资格请医官。

想从流民营出去只有两条路。

死了,丢进乱葬岗。

走运被将士看上,做个通房。

不是所有流民营女子都可以伺候将士们。

得颜色好,身段佳,清清白白,乖巧听话,好生养的。

比如今日宴席上的流民营女子,全都是管事精挑细选出来的。

秋晚莺听的心惊不已。

要是薛时安不出面,她岂不是落得和那些女子一样的下场。

她接受的教育,男女地位平等,女子也可撑起半边天。

她学到的历史,父系社会统治下,男女相敬如宾,妇女可以弃夫再婚,也可以和离改嫁,清朝除外。

怎书本之外还有另一番光景。

“庶夫人,前面是女支营,快些止步吧。”

两人搀扶她的胳膊,突然,暧昧的,夹杂着痛苦的**声传进三人耳中。

喜红急了:“庶夫人,快些跟婢子们回去吧,侯爷回来见不着您,该不悦了。”

秋晚莺推开她的手,悄悄走到营帐门口。

唰的一下,光着上半身的男人掀开帐帘走出来。

看到三人的刹那,男人扯开嗓子喊道:“哥们快来看啊,来了几个新货。”

“哪呢,哪呢。”

越来越多穿戴不整齐的男人走出营帐。

秋晚莺哆嗦着手脚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们将她们三人团团包围,退无可退。

秋晚莺在两姐妹的掩护下退到营帐角落,不经意向左边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她大受震撼。

十几个不蔽体的年轻女子双眼空洞躺在草席。

瘦的肋骨清晰可见,身上满是淤痕和鞭痕。

她们不带一丝生机,好似下水道发腐的木头,在阴暗的角落苦熬着,等待解脱。

这些女子,有的才十几岁啊。

本该向阳生长,肆意绽放,可是却碾落成泥,任人践踏。

这哪是人间,分明是地狱。

喜红见局势不对,朝天空放了一支烟花,冲着男人们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侯爷新纳的庶夫人,安敢放肆!”

这番话震住了在场的男人几秒钟,但也仅仅是几秒钟。

“胡说八道,庶夫人怎么会踏足女支营!”

喜红拿出令牌:“看清楚了,这是侯府的令牌,我等是奉命伺候庶夫人的贴身侍婢。都滚进去,莫要污了庶夫人的眼!”

两方僵持不下,一众举着火把的亲卫队赶来。

亲卫队队列整齐隔开士兵们,让出一条路。

薛时安脸上乌云密布,浑身散发骇人的低压,背着手,走动不急不缓,气势汹汹,充满威慑力。

众人看到他,齐齐单膝跪地拜道:“见过君侯。”

他看向秋晚莺的目光压迫,森冷怒意道:“扶庶夫人回主帐休息。”

薛时安的出现,吓得秋晚莺出了一身冷汗。

她张张嘴,一时哑然,只能先跟着喜红喜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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