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很咸。

但也很温暖。

我从海水里游上来的时候，吸到了这辈子最新鲜的一口空气。

那个瞬间，我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在沙滩上坐定，喝着酒晒着太阳的时候，我终于接了吴斌的语音通话。

「小陈！你终于接了，太好了！」

「你现在找到工作了没有？找到了也没关系，我和温亭商量了下，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才，还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打断他：「我已经离职了，吴总。」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现在是返聘！工资的事你不需要操心，我可以给你涨50%。怎么样？」

我没说话。

吴斌在那头咬咬牙：「2倍？」

「……小陈，这已经快赶上温亭的工资了！」他开始咬牙切齿。

「……3倍！3倍怎么样？小陈，你一定要答应我，现在顾氏的项目很紧急，技术部说只有你能力挽狂澜。」

「闲庭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你的娘家，你就帮哥这一次好不好？还要什么福利和我说。」

「你现在是不是在旅游？我们也可以安排团建的！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海边度假，我给你安排总统套房！」

我打开了摄像头。

夕阳下的海面温柔地闪着点点波光。

「吴总，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我对闲庭的感情，都在你和温亭身上被消耗完了。你现在来跟我讨感情，太晚了。」

「你们的破海湾团建，我才不稀罕。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挂掉、拉黑、关机，我一气呵成。

如果不是离开闲庭，我可能不会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如此宽广的海面。

并不只是写字楼里那三尺见方的狭小天地。

直到返程的时候，我才打开手机。

——却发现研发大哥出事了。

9

飞机落地后，我先去了趟大哥家。

小朋友在房间睡着了，嫂子见了我特别激动，一直说：「小陈，谢谢你……谢谢你。」

我喝着嫂子倒的水，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顾氏的项目开始以来，大哥就开始持续性的失眠。心悸、胸闷、耳鸣……这些症状也越来越频繁。

这些还是他会和妻子提起的部分。

没说出口的，是他止不住的悲伤、失落，和绝望。有的时候在工位上，他会突然呼吸困难，双手颤抖，觉得一切都要失控。

活不下去了。

睡不着的时候，他会在脑子里盘算，如果要跳下去，选哪栋楼比较好。

直到在我建议下大哥去做了检查，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重度焦虑症。

不是他脑子有问题，只是身体生病了。

激素分泌出了问题，就得吃药，就得治。这是个必须面对的持久战，不能轻飘飘地把它当作「心病」，强迫着人在高压之下自愈。

「我们打算和闲庭请病假，先把病治好了。」嫂子抹着眼泪说。

我点点头，比谁都明白人有多脆弱。

听我出去玩了一圈，大哥笑得开心：「特别好，小陈，等我休假了，也准备和你嫂子带着小孩国内兜一兜。」

「哥真的替你高兴。」

过了几天，我居然收到了顾氏的offer。

虽然没有吴斌随口喊的3倍涨幅，但工资水平在行业内也很不错了。

我看着合同上的数字，心情美丽。

更重要的是，顾氏众建贤才，公司氛围比闲庭好很多，大家都是凭本事在这里留下来的。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转头去和学姐报喜。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

「你那个前同事，叫安静？好像刚面完出来就被拒掉了，听说技术总监回来一路念念叨叨哈哈哈，一直说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