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钻进我的鼻腔。

这里不是医院，在陆清明推门进来后，我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他手上拿着一张苍白的病例，发型凌乱，眼下的乌黑清晰可见。

顾启明颤抖着抬起那张病例，哽咽着开口，我几乎辨别不出这还是他的声音。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顾总，此刻，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

我很冷静，毫不犹豫地开口，告诉了他真相。

「顾启明，我告诉过你，我快死了。」

我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什么。

在顾启明重新找到我的时候，我向他解释当年的真相，并且真挚地祝愿他以后越来越好。

可是顾启明是怎么做的呢？

他一句都没有相信过，他总是说我恶毒，有心机，无数次当着别人的面羞辱我。

他知道钢琴是我的骄傲，所以故意逼着我在大家面前像戏子一样献艺。

我告诉他我快死了。

顾启明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我巴不得你快点死。

所以，如他所愿。

「我唯一对不起你的事情，就是在五年前和你分手，其他没有一件事情对不起你。」

「就连我这件唯一做错的事，你已经也就报复了我这么久，我们早就两清了。」

「顾启明，你说过让我早点死，现在如你所愿，我真的要死了。」

顾启明慌乱地上来抱住我，力度大到仿佛要把我融进骨血。

「我会找人把你治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会好的，盼盼，我们不怕，你会好起来的。」

我听着顾启明久违地叫我小名，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不断地呢喃着会好的，仿佛说了这句话，我的病就能好起来一般。

顾启明开始不断找各种地方的名医，让我尝试不同的治疗方法，我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任他摆布，只觉得疲惫不堪。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知道，这是死亡的征兆。

顾启明开始不去公司，整天整天地陪我，抓着我的手和我说话。

他总是跪在我的床前，讲我们以前的事情。

谈起他为了我喜欢的一个奢侈品牌拼命打了三个月工。

谈起我们曾经在日出时许诺要永远在一起。

谈起他曾经无数次风尘仆仆只为来我的城市看我一眼。

他说，「盼盼，我们以前那么好，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也许是他被当年的屈辱冲昏了头脑，也许是我太过自负的因果。

我不再去想那么多，只是越来越困，一旦睡着，就再也不想起来。

顾启明总是急切地摇着我的肩膀，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我的脸上。

「盼盼，我求求你别睡，求求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报复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再也不纠缠你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切都是我的错！」

「求你别睡，别——」

「别抛下我。」

顾启明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在恍惚之间，好像有重新见到了我的爸妈。

那时他们身体还很健康，公司也没有出现风险。

在每一天的下午，我们一家三口在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爸爸会慈爱地摸着我的头，一字一句地嘱咐我。

「启明那孩子虽然出身不太好，但是是一个好孩子，也很争气，你要好好对他，不要辜负他。」

可是，爸爸，后来为什么会变得那么糟糕呢，为什么你们会那么早地离我而去。

为什么我和顾启明，会变成后来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