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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那日,早晨飘起皑皑白雪,几声叮当铃声,叮铃叮铃,划破冬日里鲜有的宁静。卢府上下都在忙活春节事宜,风风火火,不亦乐乎。

明月盏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悠闲坐在椅子上看下人们忙碌着。前雨心神不定从里院走来,四下观摩,见没什么可疑人就跑向明月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明月顿了一下,脸色泛白,“此事当真?”

前雨遂点点头。

“此事千万不要被父亲知道,你叫他们先闭上嘴。”

“知道了,小姐。那二小姐方面……”前雨察言观色到明月阴沉的脸,就乖乖闭上了嘴。明月立身道:“准备马车,去花好月圆。”

“是。”

明月是万万没想到,她这妹妹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怎么的,居然夜不归宿。还好春节时分,卢兴祖忙活于朝廷方面的事,今儿不在家,要不以她那刻板的父亲,指不定会一激怒起来。想来,她昨天被父亲扇了一耳光,应该在花好月圆吧,毕竟偌大的京城里,她那妹妹还认识谁?

马车行径花好月圆,明月被前雨扶下车,踏进布庄。

掌柜一看是明月,笑嘻嘻道:“明月姑娘找老板?”

明月一怔,笑道:“是的。”

掌柜似乎有些犹豫,思忖片刻,一脸凝重的样子。

“明月姑娘,老板今儿不在这。”掌柜担忧道。

明月道:“那在哪?”

“我在这。”门口走进来一人,不是他人正是阎罗,他的目光落在了明月的身上。

“听说舍妹在阎公子这里,特来接她回家,不知二位是怎么相识的呢?”妹妹一夜未归,明月话中不由得带了点火气。

阎罗脸上带着笑意,然眼神传达出一些的寒气,“是明月姑娘的妹妹先接近在下的,在下只是礼貌回应而已。昨日是明月姑娘的妹妹来找在下,怎么劝都不回去,在下只能做地主之仪。”

明月憋得无话可说,略一欠身,“对不起,是明月冲动了。”

“无事,明月姑娘请在下小喝一杯即可。”

明月平复着自己的思绪,“好。”

马车在一家酒店停下。明月下了马车,大惊。这酒店就是不久的花灯节前她扮男儿装时,与容若他们行酒时的那家。明月小心翼翼跟在阎罗身后,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也不知是为何,那么忐忑不安。

老板娘见到阎罗来,热情拥上去,亲昵搂着阎罗,“阎大老板,你可终于来了。”

阎罗一笑,不动声色抽出被揽的胳膊,“来间雅室。”

老板娘扫了一眼阎罗身后的明月,怔了一怔,随即笑道,“雅室当然有。”

明月打断老板娘的张罗,“不用了,随便找个位子坐坐就好。”她对阎罗不免有了些意见。女子与一男子单独处一室,总是不好的。

阎罗道:“那到大堂上坐坐吧。”

两人刚点完菜,门口处居然响起容若无奈的声音,“表……弟,回去吧。”

明月望去,容若此时被一个身型娇小的男子拉扯着,看似不愿入此。

“不行,我饿了。”听这声音,明月就知此人是谁了。还真有趣,第一次她扮男装,这次,成冰月扮男装了,她立即站了起来,叫了一声,“纳兰公子。”

容若看去,一脸惊讶。当看到一旁的阎罗,眼神不禁暗淡下来。但也就仅仅一瞬,就带着春风拂面的笑容走来,“真巧。”

冰月上下打量明月与阎罗,一脸古怪。

明月大方得体道:“冰月姑娘是饿了吧,一起吃吧,点了许多呢。”

冰月大惊,“你看得出来我是冰月?”

“你那模样,一看就知是个女子。”容若在一旁取笑。

冰月见在外人面前丢脸,狠狠瞪着容若,拿他出气一般。

明月正眼看去,正好对上容若的眼神,两眼相触,相视而笑。

“纳兰公子最近可出新的作品没有?”沉默的阎罗突然来了一声。

容若摇头,“最近应付一些考试,无暇吟诗颂词。”

“可是考国子监?”阎罗无关痛痒道。

“国子监的徐乾学名士名满全国,要是成了他的学生,公子可是万分荣幸。”

容若简单一笑,“我早就是徐老师的学生了。这次考国子监,只是多了个名分而已。”他语气淡淡,却在暗涌中无声无息将了阎罗一军。阎罗索然无趣一笑,“也是,公子博才多学,哪位学士不垂爱?”

话说当时,菜已经上来。冰月肚子极饿,菜一上桌,便抓起筷子,大吃特吃。桌上其余三人,表情各异。容若无奈,“表妹,以后还是别以绝食相逼了。姑姑吃多了你这套,快不管用了。”

冰月一边嚼食,一边道:“才不管,不让我出来,我就绝食。”

难怪成饿狼。明月道:“冰月姑娘也是要去选秀吗?”

冰月顿了顿,有些扫兴点头。明月见此,便知,看来也是不喜选秀这一义务。而这不喜,应该与某些人有关吧。她眼神随意瞄了下容若,见他亦在看着她。

她连忙躲闪,却扫到阎罗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不禁咬了下唇,平复心中的烦乱,“冰月姑娘,来春选秀,我们在一起,说不定也有个照应。”

冰月一下子不再吃食,而是睖睁注视着明月,“你也选秀?”

明月点头,“家父乃新上任的两广总督,不久前入了旗,”

闻言,冰月拧起了眉头,“前两天听家母说起,新上任的两广总督……貌似没有男儿,可是之前确实见过式微哥哥呀。”

眼前的这个女子倒是有个细腻的,明月听着她的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淡笑不语。

脑海中划过了什么念头,冰月瞳孔一缩,“男扮女装。”

明月点头。

不想,冰月眼底漾出的笑意,“那我们好好照应照应。”

明月站阎府门前,等阎罗接卢青田出来。她轻微打了个哈欠,方才在酒楼与他们喝了几杯,现在稍有些微醺,酒劲一上来,甚是想睡觉。站在一旁的前雨嘀咕,“二小姐可真是的,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明月慢条斯理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一下自己,道:“前雨,这件事情莫要在父亲面前说漏了嘴。”

前雨也是一个知道轻重的摇头,听着明月的话,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

阎府门开了,阎罗与卢青田姗姗走来。

卢青田见到卢明月,仅仅只是微笑,而后转身朝着阎罗欠身,“多谢阎公子款待。”

阎罗笑道:“应该的。”他望了眼明月,礼貌笑了一笑。

明月回一个微笑,走至他们面前,对卢青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卢青田点头,再对阎罗欠身便与明月一起上了马车。马车策起,哒哒地离开阎府门口。阎罗目不转睛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去,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在马车之内。

明月困乏不已,有些撑不住地打个盹。卢青田无神撩起窗帘呆呆望着入夜的景致。前雨见二小姐怅然模样,心里嘀咕,可不是在阎府发生了什么?二小姐与以前截然不同了。

卢青田忽然道:“前雨,你说,我姐姐美吗?”

前雨一怔,不想二小姐倏地问起这个。前雨点头,“小姐姿色上乘。”

“那我呢?”卢青田放下窗帘,一脸深意注视前雨,看似认真无比。

前雨眨巴一下眼,也不知这二小姐是怎么了,略有迟疑道:“亦是上乘。”卢青田听后,撇了下嘴,看似甚是无奈之意。卢青田复而撩帘淡漠望向车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前雨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眼里的倾城色,应是绝世而独立。”

前雨听不懂,只是条件反射往明月身上瞄了一眼。她微红的脸蛋,显得娇嫩欲滴,静若处子般美好安逸地睡着。

马车行至都督府,前雨叫醒了明月。明月微微睁开眼,还有些迷糊。明月与卢青田准备分道扬镳之时,卢青田叫住正欲回去的明月。

“姐姐,明儿是秋水轩开放,不知姐姐可有兴趣去?”

明月略有清醒,“何为秋水轩?”

“擅长填词的周在浚来京城做客,暂居世交孙承泽秋水轩啊。明天许多名流准备去拜访,去填词玩。”

“妹妹是如何得知?”明月打起了三分的精明道。

“昨日偶然在阎府得知。”落落大方的回答,卢青田毫不遮掩道。

“多谢妹妹告知。”随即莞尔一笑,转身离去,而在转身的那一瞬,她想,明天纳兰定是要去了。

卢青田看着明月淡定的背影,心里一紧。昨日,她无意知道了阎罗不喜欢自己,偏生喜欢了自己的姐姐!她嫉妒的发狂,以至于夜不归宿,想借此与他沾染上关系。

可是,当一大早看到了明月出现,来接自己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好似一个跳梁小丑,可笑得紧。

凭什么我卢青田喜欢的,你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了?

卢明月,你不是心仪纳兰容若吗?那么,我给你机会,你与他喜结连理,我与阎罗白头到老,各不相干!

第二日一早,明月着奶白绣白兰花的束腰长裙,外披着白狐大氅,头松垮垮束起,斜插一只白玉簪子,看起来素净却大方。前雨倒喜欢那火狐狸大氅,可惜明月觉得太艳,要去的场所不适合。

两人便出了门,乘着马车朝秋水轩前去。卢青田在闺房静静眺望着他们,嘴角带着一股笑意。她果然是没猜错,只是猜对了又如何?从始至终,她不过只是个旁观者。她怅然若失地眺望天际,今儿又是个末冬里的好天气啊。

明月行至之时,秋水轩大门挤着一群人,他们看似都甚是热切想进去。可惜,貌似被下人们挡住了。不过却不是一概不让进,偶尔有些人手持青笺方可入内。

青笺,明月是知道的。它是主人下的请帖,在文人之间常用七色笺来要求文人墨客。不过……明月此次前来可是两袖空空,哪来的青笺?

想了想,心中一下子清亮了许多。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她大大方方走了过去,当下人拦住她欲要青笺之时,明月甚是得体从衣袖中掏了一掏,咬了咬唇,“这可怎是好?青笺不见了。”

下人愣了一愣,还未待他说些什么,明月连忙接道:“还请你去禀报一下你们家主人,说两广总督之女求见。”

下人干瘪下嘴,一时答不上来。一旁的下人摆摆手,“哎呀,不用那么麻烦了,姑娘你去吧,我们太忙了。”

明月抿嘴而笑,望后瞄了一眼发愣的前雨,示意她跟上。前雨愣怔好一会儿才跟上,“小姐,要是他们去禀报的话,那不完了?”

“他们不会的。”明月带笑。

“为什么?”前雨煞是奇怪。只见明月狡黠的眼珠一溜,“得注意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人山人海,他们顾及不暇,也就仅仅只有两人管制者。再者我一女儿身,他们并无多大顾虑。其次,我这一身打扮,不像污流之辈。我亦自曝家门,料也不会出什么事,要是断然拒绝的话,下人们能担当得起吗?”

前雨一脸敬佩注视着明月,“小姐想得好周全。”

明月轻微一笑,朝了秋水轩别墅走去。做什么事,要是不懂得知进知退,必当吃大亏。那般执着不知进,亦不知退,只想一直执着下去。

他们来到秋水轩时,一些文人墨客正在各持酒杯,在秋水轩花庭畅饮颂词。明月见万物勃发的花庭一时愣住。主要是如今虽是末冬,却还是有股寒意。而此花庭已是草长莺飞,生机盎然。

明月听一人笑道:“不如我们以《贺新凉》为词牌来填词?”

一位衣冠楚楚,面如冠玉的公子笑,“好啊,适温的花庭内,以《贺新凉》为词牌再好不过了。”

其余的文人墨客也纷纷应承,于是他们便蜂拥而至,兴致勃勃唱和,每处韵脚的用字与第一人的一样,这个叫“步韵”。它的难度与和诗一样极其有难度。但此次前来的都是高手,都是充满了激情。明月意兴阑珊,她对填词兴趣不大,观摩那群人中没有自己想找的人。

“明月姑娘。”这时,身后响起容若的声音。明月一阵欢喜,转身见到容若清亮的眼眸,“纳兰公子。”

容若朝她颔首,淡笑道:“在下早已等候多时。”

明月一怔。

容若不等她发问便主动解释道:“但凡有诗书词画的场合我想明月姑娘总会在场的。”

明月听懂了话里的暗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原来,在我寻找与他见面的契机时,他亦如此。

容若眼角余光落在了那被明月蹂躏的手帕上,一脸似笑非笑。

许是因为心中真的是太在意容若对自己的看法,明月看着他的神色举动,亦是不自觉的瞧向了自己的手。

入目,便是手帕上的梅花拧巴起来的样子。

脸突生一红,明月正想着要如何解释,便听得容若道:“这帕子上的梅花,倒是好看得很。”

好看?哪里好看了,被自己蹂躏得皱巴巴的,活像是老头子的脸了。

“若是公子喜欢,明月绣一条给公子便是了。”明月没有设防,随口便说了之后,片刻,忽觉不妥,脸上顿时就是一阵火辣辣。

自古以来,女子送帕子给男子,都是作为定情之物的……低低的笑声,倾泻而出。

容若笑得欢,许是惊动了前方的那群颂词的人,其中一人惊奇朝他们这边看来,一阵欢喜,“呀,纳兰公子来了。”

容若向那边望去,对明月笑笑:“过去看看?”

明月朝他点头,跟着容若向他们前去。

方才那位面如冠玉的公子调笑对容若道:“我说纳兰怎么还没来,原来是佳人有约啊。”他一副暧昧的表情,看着容若又看看明月。容若但笑不语。只是明月随即脸红,“只是偶尔碰面而已。”

“哦?是吗?”面如冠玉的公子依旧坏坏地笑。

他一旁的留有花白胡子的花甲老人打圆场,“纳兰公子,就等你了,来来,我们在用《贺新凉》步韵填词呢?你也来填一首?”

“哦?上面的诗是什么?”

其中一人紧接着念起一首诗来。容若一听,露出欣喜地笑,“好词。”

“那公子的呢?”有几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容若右手手持折扇,放在手上拍了几下,眼神不经意朝明月身上探去。明月一怔,朝容若一笑。容若呆呆凝望明月,似欲说还休,最终只是给明月一个暖暖的笑意。

他道:“疏影临书卷。带霜华,高高下下,粉脂都遣。别是幽情嫌妩媚,红烛啼痕都泫。趁皓月、光浮冰茧。恰与花神共写照,任泼来、淡墨无深浅。持素障,夜中展。 残鎠掩过看愈显。相对处,芙蓉玉绽。但得白衣时慰籍,一任浮云苍犬。尘土隔、软红偷免。帘幕西风人不寐,憑清光、肯惜鸘裘典。休便把,落英剪。”

他方一念完,周围一片安静。有些甚至用古怪的目光注视着容若。容若一红脸,“我咏的是梅花。”

明月忍不住去望向花庭周围,这个时节哪里有梅花,分明就是……容若只是笑,笑得更是神秘。

众人之中,独独明月一人知道容若的话中话,当下,她不自觉的将手中手帕处绣着的梅花花样攥紧。

诗会上的波澜到底还是收场了,两人则是一前一后的离开了秋水轩。

但一出秋水轩,容若突然拉起明月的手,带她来到隐蔽的胡同中。终于在方圆视线里,只有单独他两人之时,容若才放开她的手。

明月望着落空的手,倒是生起了惋惜之感。转而调笑,“公子拉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不知是要做什么?”

容若眨了眨眼,“过几日,你就要选秀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倒是听不出有几个意思。

“是啊。”明月忽然有些琢磨不透容若的心思。

“明月可有他想?”容若的手抚着扇柄的花纹,迟迟说出口的一句话,其意思,让人猜测得千回百转。

明月暗中思量许久,倏而轻轻一笑,“明月是快要选秀之人,不敢多想。”轻轻一欠身,她欲转身离开。

“明月姑娘。”容若连忙叫唤住她。明月顿了一下。

“选秀波折重重,若是明月落选,不知可否遂了在下的一个心愿?”容若在背后问着明月道。

“好。”明月魔怔一般的说出了这个字,也不知道是在给容若一个机会,还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她的声音不大,但却也足够那人听见了。

也不知道是白日的手帕一事让明月乱了心,还是选秀在即让她乱了心,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安稳。

隐隐约约间,她在梦中看见了一只及其惹人怜的小鹿,小鹿的身旁站着一个男子,男子的容貌很是清晰。

京城有人传,明珠家的公子与两广总督之女关系匪浅,言辞带有暧昧之意,许不是暗渡陈仓,风情月思?然京城曾传言公子与他家表妹两小无猜,已是两情相悦。这么说来,明珠家的公子分情破爱,移情别恋了?

此消息传到卢兴祖耳朵里,他二话不说,直接让明月禁足,等到选秀之时,直径送入宫,虽明月和明珠家公子都说有法落选,但是为了名声,还得如此,免得招人嚼舌。

明月深深叹息一声,这以讹传讹的本事,是愈加厉害了。

就这样,她禁足了一月之久,终于选秀来临。

那日将近阳春三月,骄阳初出,安安静静洒下暖暖的阳光,映照得让人心颤。明月在禁足一月之久后,终于沐浴到外头的阳光了。在门前,她深吸一口气,肆意淋漓在其中,还是前雨招呼,她才回了神。见到父亲,明月欠身,“父亲。”

卢兴祖刚从外面回来,手持一个小布袋,递给明月,“这些东西拿着,在宫中有用。”她瞄了一眼小布袋里面,竟是些银子和珠宝。

“宫中那些宦官都是钱奴,有这些东西好照应下自己。”

明月点头。

卢兴祖看了她一眼,先一步上了马车,明月随后。看着小姐上了马车,前雨吸吸鼻子,也不知真能如小姐所愿,安然无恙的回来不?真怕有什么意外。

明月撩开马车上的帘子,露出小脑袋,对前雨道:“记得,等我回来。”

前雨狠狠点头,她的小姐那般聪明,只要她想,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她方一转身,只见卢青田亦站在门口望着,她眼神似乎带着一股笑意,前雨清清嗓子,欠身,“二小姐。”

卢青田看了眼前雨,冷冷“嗯”了一声,便转身回去。前雨凝视卢青田的背影,不觉得一冷,要是小姐未归,她的命运该多坎坷?

马车渐向巍峨的红墙驰去。明月游神望着车后的那些马车。那些马车里似乎也与她一般,来履行义务的吧。不过,可能情景不一,她是逆,也许有的会很是欢喜入这宫墙之内,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

“明月。”卢兴祖忽然忧心忡忡道。

明月转头看向父亲,只见父亲脸上带着不安。“怎么了?父亲?”明月质疑一向泰然的父亲此时是怎么了?

卢兴祖叹息一声,“明月,虽你性格不爱出风头,但有时难免会控制不住,在宫中不比在外头,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

“明月知道,父亲放心。”

卢兴祖微微颔首。

马车终于在神武门停下,卢兴祖扶下明月。明月一下马车,就被巍峨的神武门惊住,汉白玉石须弥座,四周围廊,亦环用汉白玉石栏杆。四面门前各出踏跺,便于马车行进。门楼为重檐庑殿顶,下层单翘轻昂五踩斗栱,上层单翘重昂七踩斗栱,在上檐悬蓝底鎏金铜字满汉文“神武门”华带匾。明月轻叹,进了这宫门,还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宫门口已经积聚一些人,自马车而下的秀女各个粉饰雕琢,丰容盛鬋。她们皆是父母带来,着各色服饰,有汉家,亦有满族和蒙古族,皆是些年纪较小的女孩,张着好奇的眼,聒噪地自然熟。

时辰也快差不多了。一位宦官终于蹒跚而来,对他们鞠躬,“秀女们送至即可,各位父母可以回去了。”

于是,一场感人离别上演了。

卢兴祖只是简单拍拍明月的肩膀,眼神流露出的,自当是:好自为之。明月颔首,朝了宫门走了进去。

进了神武门,她见到一个花白头发的太监,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记载什么。他上下打量明月,“名字。”

“卢明月。”

她话一说完,太监停下笔,再打量她一番。

明月眨巴眼,不想这太监还认得她?她迟疑点了下头。太监随即道:“可认得安亲王?”

“认得。”她顿了一下,心中不明,但却下意识的顺口一说。

太监点着头,在册子上划了一笔,“可以了。”明月随即谢过,跟着一名太监走到神武门的一侧,那里堆了一群女子。

这时那记名册的太监走了过来,招呼她过去,谨慎递给明月一张纸条,便不动声色走了。明月攥着那纸条,心中一下子提了上来,上面仅仅写着二字,顺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重新回归到队伍上,跟着队伍去了储秀宫。只是她在去西侧静怡轩途中被一太监叫住,招呼她去御花园的正黄旗的秀女住处。她以为亦是安亲王的安排,就乖巧跟着太监去了。当她方一踏进房间,见到一位旗装女子坐在茶几旁喝茶。

“冰月?”明月一怔。

冰月却淘气朝她一笑,“找太监打点一下,让我们住在一处。”

“不是不一个旗不能住一起吗?”明月有些不理解了。

“住在哪不算什么,有钱就行。”冰月笑笑,招呼她坐下。

明月应承坐在她旁边,“也好,两人在一起住有个照应。”明月随即一笑。

冰月递给她一杯茶,自己手中亦端着一杯,“本来明儿是初选,正逢太后与皇上闹别扭,貌似得过几天才能初选。”

“哦,那我们这几日就只得呆在储秀宫?”

“御花园应该可以去吧。”冰月简单一笑,但嘴角却涩涩的。明月好奇,“你怎么了?”

冰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嘴抿得甚紧,似有难言之隐。明月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她是舍不得那个他吗?明月一想到还在宫外的他,心不禁颤抖起来,许久未见到他了。

那夜大雨倾盆,雨滴敲打着树叶,稀稀疏疏,惊扰得她无法入睡,她躺在床上,辗转难测,眼神督见对面的床铺。清冷的月光,帷幄幔下,若隐而现的影子,似在颤动。

她在哭?明月想起她今儿那若有话语的神情,想起初见她灵动幸福的眼,那般遭人嫉妒的笑。如今烟花瞬逝,事事休。

稀稀疏疏的雨还在下,红色砌墙冒出的水汽,顺着墙一滴滴落下,如带血泪纵横。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今年的春,是个多雨的季节。

翌日晨曦,天还未放光,明月被一阵骚动惊醒。侧目望去,冰月正在洗漱。冰月似乎也察觉到了目光,朝明月望来,浅浅露出微笑,“早。”

明月微笑回应,蹒跚而起,拍拍有些胀痛的头。昨儿晚上还真是睡得不好。她亦去打水洗漱。那时冰月却一瞬不瞬凝视她,好似看不够。

她洗完打理好自己,有些奇怪问:“你看什么?”

冰月摇头,带笑地凝视着明月,“我们都进来了,表哥该寂寞了。”

纳兰……明月心微微抽了一下。坊间一直传言他们两人青梅竹马,若不是纳兰和自己有情谊,自己也是信这传言的。但是,空穴如何来风?

“明月姑娘,你知道吗?”冰月转身走至门槛,扶住门梁,惆怅望着外面的景致,“我很喜欢表哥,可是没有用,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可爱的妹妹,他对我完全没有私情。我痛恨妹妹这个角色,可却又只能以这个身份霸占在他身边。”

“明月姑娘,我好羡慕你,真的。”冰月转身望她时,已是潸然落泪。此时的她如失去所有,失去再亦不可及的珍品,“他欣赏你,我知道,你亦心悦于他。”

明月皱眉,果真是传言啊。但是看着眼前的泪人儿,不禁心疼起来。明月走近她,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任凭泪水打湿她的衣衫。

冰月轻轻抽搐,“再也不可能了……”她声音细若蚊声。

为了陪失落的冰月,她们便去御花园散步。御花园中亦有几个秀女在散步。能在御花园散步的,只有正黄旗妃嫔亲属才能入此。两人在一水亭驻足,冰月道:“瞧,我眼是不是肿得厉害?”

明月想了想,“用冷水敷下应该会好。我帮你去蘸些水。”说着便抽出衣襟中的手帕,朝池边走去。浮碧亭的清池清澈见底,明月瞧见水底有沉淀的铜钱,不免有些怔了怔。看似是祈福用的。她随手从衣襟的掏出荷包,拿出一枚铜钱扔了进去,求下福。自娱一番,她走至安全的池边,方一蹲下,就感觉身后草丛中有什么人,她机警起来,敏锐地把手帕放在水中扫了一下,察觉那人出了草丛,她当即拘起一汪水朝身后泼去。

“哎呀。”听到一人惨叫。明月当即转身,看见眼前竟是个男子。宫中出现男子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后宫中出现男子就很特别。看他年龄,还尚小。看他着装,锦衣佩玉。看他身手,武功尚浅,她都能察觉到。明月多加分析,此人定是哪个小王爷,好奇来此偷窥来着。

常宁见眼前这个典型的“泼妇”,指着她,气打不出,“你……”

明月从容欠身,“失礼,还望王爷海涵。”

常宁明显愣了下,顿时失了锐气,手也放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爷?”

“王爷的气度。我如此不敬,你都原谅了我。”她偷乐,就这么将了他一军,他不原谅也得原谅吧。果真,常宁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反驳,当是吃了哑巴亏。

见到效果,明月复而再一欠身,“那我先告辞了。”

“等等。”常宁连忙阻挡她的去路,咧着嘴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愣怔看着他,心想,也不知他出于什么目的,宫中诸多是故,父亲也说过,最好默默无闻。但他是王爷,不告知总是不好。她笑对着常宁,“镜花水月。”

她说完,侧身逃之夭夭。常宁愣在原地,回味她方才说得那句话,略有些疑问朝向她离去的身影,只见她已经与另一秀女会合,那秀女还唤她了是……什么月?

冰月见迟迟而来的明月,不禁问起,“刚才你去哪了?”

明月摇头,递给她湿的帕子,“敷敷眼吧。”她以后还是乖乖呆在静怡轩不再出来了,要是出什么端倪可就不好了。

常宁乐呵呵到了南书房,神秘兮兮匍匐在玄烨御案的对面,亮晶晶的眼眨巴眨巴看向玄烨。玄烨在御案上查看奏章,被常宁这德行弄得无法集中精力,只好问:“可遇到什么好事?”

“猜猜我遇见了谁?”

“谁?”

“上次在广源寺求愿安然归家的姑娘。”

玄烨一怔,“她来了?”

“是啊,那声音我是不会忘记的。还被她泼了一身水呢,真是个野蛮女。”常宁又开始抱怨了。玄烨轻轻一笑,“在哪遇到她的?”

“御花园的清池那。”

玄烨沉思一下,随即冷笑,“那是供少许正黄旗妃嫔家属秀女休息的地方。”

常宁恍然,“难怪这么野,原来是官宦之家。”

玄烨点头,复而又认真批奏章。常宁见玄烨这样,扁扁嘴,“镜花水月,那野蛮女的名字,好似是什么月的。”

玄烨顿了顿,迟疑一下,“你下去吧。”

常宁作揖,怏怏然走了。玄烨开始执政以后,他们交流得愈是少了,屈指可数。常宁叹息一声,望着宫中的骄阳,还是宫外的通亮些。再过几年,他一成年就该有自己的府邸了。他脑海忽然浮现惊鸿一睹到那倩影时的欢愉,他高兴,到底是为了三哥还是为了自己?为何此时的自己后悔告诉三哥,关于她的消息呢?

许久,玄烨忽然从旁边的画瓶中取出了一幅画,手指翻动,便将那画卷上的绳子给解开了,稍稍一铺开,那画便将桌子大部分位置都占了去。

画中,只一女子的背影,其发间簪着一青梅步摇,身姿绰约,曼妙得很。而画左处正是那日明月写下的两句词: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梦里不知身是客看,怪人间厚福。

索瑟宫门,来来去去的秀女每日穿梭在储秀宫与御花园之间,总是顾盼着能与圣恩交集邂逅。明月乖乖呆在房内,不曾出去。冰月似乎亦是如此,只是偶尔与同旗的女子逛逛,行径极其小心。两人就这样悠闲自得度过了一个来月,安安静静,平平淡淡。

直至一日,秀女们纷纷被安排到了御花园中,开始了初选。

明月安静的坐着,目光有些朦胧。

而对面的画师瞧着明月的神态,眼神有些打飘,但她至始至终,从未发现。

期间,有一公公走到了画明月画像前,眼底流露出了惋惜之色。他心中嘀咕,若是没有王爷交代的话,这姑娘的样貌,定是可以入选的。

三日的时间,所有秀女的画像呈上了御前,也最终有了结果,其结果真真是遂了明月的心了。

两广总督之女卢明月落选。

明月眼都不眨看着宣旨的公公,心忽地直冲云霄,划破天际,如遇到广阔的草原,只想高亢的奔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紧紧抿着嘴,对太监大大鞠了个躬。见她急喘,呼吸不平稳退回队伍中。太监一时内疚,可怜的姑娘,这般容貌都被刷下,定是难受不已吧。

冰月站在留选的行列中,睖睁看着明月归到落选。这一切是多么可笑,明月的姿色绝对在她之上,而她留选,难道是家事牵绊?冰月冷笑,手控制不住攥紧再攥紧。

明月亦没了忧虑,怡然自得看着其余的秀女因落选而伤心,留选而开心。她嘴歪歪,她们都是只看到现状,看不到未来的无知少女。一辈子锁在深宫之中是多么悲哀的事?相比牢笼中的金丝雀,她情愿做跃上枝头的麻雀,至少头顶的天空是湛蓝的,可以肆意飞翔。

她目光不经意扫向冰月,只见她已专注在她自己了。明月轻轻颔首,却不带微笑。因为此时露出微笑,是对她的残忍。

毕竟,并不是她一人愿当麻雀。那名总是跟着容若后的俏皮女孩,其实该是比她更渴望当麻雀,唧唧喳喳在那人的身后跳来跳去。

初选落选的人,可以即日起打道回府。明月回房去收拾行李,在她忙活之时,冰月依靠在门栏上,聚精会神凝望着她。

明月终于无法泰然处之,她停下忙活的手,侧目直起腰,“冰月。”

冰月动了动身子,朝她而来,在她的床上坐下,苦涩而笑,“要走了?”

明月微微颔首。

冰月自鼻中呼出一口气,“真好,你自由了,你可以见到他,可以站在他面前,可以看着他温润的笑,可以对他喊一声‘我回来了’,”她说着时,已是泪纵横,甚至泣出声来,“可以偷偷躲在门外,窥视他专注写字,时而蹙眉,时而微笑的模样。”

明月一下子哑然。她呆呆凝望眼前这位痴迷他的女子,原来,她是那般痴迷于他,痴迷到见到他一眼,亦是一种感恩,亦是一种自心坎中的幸福。

明月咬了咬唇,拿出手帕为她擦拭泪水,“冰月,对不起。”

冰月抿嘴摇头,甚至还带着微笑,叹息一声,“这样也好,让我死了心。”她知道,他待她只是妹妹,他们二人终究是无果。

明月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她要拼尽所有的努力,去让他去幸福。

昭昭日月,时光荏苒,总有一份缅怀,犹记心中。那份缅怀,名为心悦君兮君不知。

……

纳兰府。

“纳兰小子,我可是照着你说的做了,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方才传来消息落选了,你快些解开了棋局,我非得找顾贞观好好显摆去!”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安亲王的声音便已经大大咧咧的响起。

屋内染着的熏香袅袅而起,从浓雾辗转成了薄烟,容若听着安亲王的话,倒没有回头,目光落在了棋盘上,不紧不慢的落下了一字。当即,原本是一局死局的棋面豁然开朗。

“好了。”

安亲王走上前,还未说什么,便听到了容若的这一句话,脸色便是一喜,目光直勾勾的瞧着棋盘,品味了良久,“真是妙啊!妙啊!纳兰小子,我便不与你说了,我要快些拿着这个棋盘去见那顾贞观,免得打赌的时间过去了!”

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去,安亲王在容若这里拢共也就是说了两句话的事情,当刻便端着棋盘快速离去。

容若见着安亲王离开的身影,眼前浮现了明月巧笑嫣然的模样,为何她一出现就牵动了自己所有的心思?想必这就是一见钟情吧。容若嘴角一抹笑意。

“来人,备马车。”他想,他该开始筹备了。

三月阳光渐渐暖起来,洋溢其中,让人有股自心底的热潮。到了夕阳余晖之时。明月与那些落选的秀女才出了储秀宫。皇宫中的派送的骡车带他们过了冗长的道廊,过了一堵又一堵红墙。明月的心一点点提了上来,每离远皇宫,她就兴奋一点。终于到了神武门,骡车停了下来,落选的秀女都挨排的下了车。他们各个背着行囊,朝了宫外走去。明月深吸一口气,终于闻到外头一点气息了。她雀跃地朝宫外走,父亲应该在城门外等她回家吧。多好,她终于可以是只自由的麻雀,展翅飞跃。

“让一让。”前方有一辆从宫门外驰进而来的马车,宝蓝色帏布,应该是什么王爷吧。秀女们让出一条道,让马车驰进皇宫。

马车上的常宁有些好奇地撩开马车侧面的小窗窗帘。他扫了一眼,原来是落选的秀女啊。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再扫一眼,方才掠过的倩影怎那么熟悉?常宁赶紧叫停,赶紧下了马车,去搜索那抹倩影。然他极目望去,眺望了许久,也未看到刚才那抹影子,不禁嘲讽一下,她丰韵娉婷,花容月貌怎会初选就落选?想了想,搔了搔头,再随即扫了一眼城门外安停的马车,多是接秀女的父母吧。然当他看到那着月白色的华服,与脑海那抹倩影吻合时,他脑袋嗡了一下。

她……那个是她吗?常宁忽有种窒息,立马解下马车上的马,骑了上去,去追去。

奈何,他到城门外时,眼前多辆同一色的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驰去,根本就望不出,哪个是,哪个不是。常宁一阵落寞,心中竟由生出方才那个是她就好。

余晖连绵天际的橙红,把常宁的影子拉得颀长,一直蔓延至墙上,显得如此忧伤。

明月端坐在车里,无趣地望着离别两月之久的京城,繁华如故。

他们到了卢府,早已守在门口多时的前雨立即奔过来,见到下了马车的明月,忽而鼻子一酸,“小姐。”

明月敲敲她的脑门,“都多大了,还这般模样。”

前雨笑了起来,接过明月的行李,“小姐,我们回去吧。”

明月也笑了,回望父亲,却见父亲没下车的意思,他对明月道:“你先回去吧,为父还有些事。”

她欠了一下身,父亲就离开了。

他们进了卢府,下人们皆甚是愉悦,跟他们聊赖一会儿,这时,卢青田走来,对明月一笑,“姐姐回来了。”

“是啊。”明月亦是笑着回应,“妹妹这几日可有想我?”

卢青田一愣,随即笑道:“自然。”

两人简单客套一番,便各自忙各自的。当只有明月与前雨两人之时,前雨抱怨道,“小姐,你可不知,二小姐常常出去找花好月圆布庄的阎老板,真是败坏门风。”

明月轻笑,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她这妹妹从小没得过父亲的爱护,好容易找个依靠,自当想去全心全意追求,得一份圆满的婚姻。

她回了房,梳洗一番,便疲惫地睡去了。明日,该是个好天气吧。脑海中,似梦非梦的幻化出白衣胜雪,面如白玉清俊的他。

他道:“你可知,我等你许久了。”

那晚,她睡得很甜,自心坎里甜到了梦里。

翌日,明月没有想容若来了,来了卢府。

他指名,找的人是她。

两人见面之时,竟是相对无言。不及两月,但他却瘦了,脸色没有当初那般红润,应该是这几日心事多吧。

“纳兰公子这般想我吗?昨儿才回来,今儿就急着找我。”她含着笑,促狭道。

容若不如当初那般青涩,他无奈一笑,“明月……”

“嗯?”她笑着看他,显得如此无辜。

“我确实想你想得紧。”容若苍白的脸忽而又多出红晕来,“还好,你回来了。”

明月倒吸一口气,似幻听一般。难道她还在做梦?昨儿的梦还没醒?

“纳兰公子怎知我回来了?”她连忙岔开话题,心已跳个不停。

“我不会让你入选的。”突来的一句话,倒不似容若平日的作风,明月一听,倒是一愣。

转而,容若又道:“明月,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好?”

“啊?”明月还以为容若刚才的话,没有回神。

“可好?”容若问道。

迟迟,明月应道:“好……”

两人同上马车,在较为宽敞的马车里,相对而视。马车渐渐行驶,使得车内轻微震荡。在这样单独的空间,单独的二人还是第一次。明月略有些拘谨,无措撩起帘子看外面,现已入夜,万家开始燃起灯火。明月瞅了一眼,道,“纳兰公子可要带明月去哪?”

“等会你就知道了。”他故做神秘,然眼神却愈是清亮。

明月还真好奇了,到底是要带她去哪呢?

“嘎”地一声,马车的轮子好似是辗过一块大石头,马车引起较大的震动,往一边倾斜。明月一个不稳,直接朝对面的容若扑去。还好,容若稳稳拥住她,抱得个结实。

明月闻到了清新的兰花馨香,沁心入鼻。容若的白衣柔软滑顺,瘙得明月的小脸甚是舒坦。她一下子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了。

她无奈推了推,离开她的怀抱,低眉羞涩道:“纳兰公子,方才……”话未道完,又一颠簸,她又不受控制往他怀里扑去。

这下她是彻底无语了。

“明月。”当她想退出他的怀抱之时,容若却未有放开之意。

明月怔忪在他怀抱里,一时默然,娇红的脸蛋羞赧不已。

鬼使神差的,明月道了一句,“我原就不想入宫的,也早想好了出宫法子的。”

“哦?”容若来了兴趣,“是什么法子?”

回神过来,明月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便是一凝,犹犹豫豫的,却也吐出一句话,“身体发肤,毁之……”

选秀的女子,不得有丝毫的瑕疵,身上是断不能留疤的。首选的时候,她早已经有了打算,若是过了,那便只能毁了发肤,但却是幸运,到底落选了。

明月看不到容若此时的神色,自然也是看不到他眼底暗沉,他开口说着刚才的一句话,道:“我不会让你入选。”

又是这一句……

明月听着这一句话,心突跳,一时之间,思绪百转千回。她的脑海之中生起了一个念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落选的……”

初低低的声音传到了容若的耳中,他的手落在了她的青丝上,久久,低声‘嗯’了一声。

明月心绪难平,他知道自己会落选,除非……是他设计的。

“我想娶你。”明月尚且还在呆滞之中,容若突然又说出了这一句话,果断至极,“你可还记得,入宫之前,我同你说过,若是你能出宫,便遂了我的一个心愿。”

明月一下子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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