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出声，严秉便立刻起身挡到路知许面前：“大胆！你可知我们夫人千金贵体，容得你在此放肆！”
路知许微微眯起眼睛。那人正是刚才趴在柜上打瞌睡的掌柜，估计也有四五十岁了，一副精明的样子，后头还跟着刚才奉茶的伙计。
“掌柜的，就是他们，刚来看货就把茶探子带到我们店里来了！”
“你是什么千金夫人我不管！你到我们店里来查货是什么意思？”那掌柜大手落在一旁的桌子上，闻言便是砰的一声闷响，“你可知道这儿是谁的铺子？”
严秉正欲回击，却被路知许拦下。“严叔，让我来吧。”
她施施然站起身，白纱帷帽后面的表情看不清，声音里也没有一丝波澜。
“我竟不知掌柜这么大的气性。那便由掌柜的告诉我，这是谁的铺子，敢掺着烂草叶子同好茶一起卖了！”
路知许声音中是不符年龄的稳重。掌柜的竟有一刻慌乱闪过，随即又镇定下来。
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再怎么厉害又如何，他背后可是宣平公府！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宣平公府的铺头来闹事！”
掌柜的震声低喝，“都过来！”
话音刚落，那方才还清冷无人的铺面便涌出了一堆干活搬货的伙计，把路知许三人团团围住。
人数之众，脚步声带的地板都震动不绝。严秉蒙了。
这些人连自己府上夫人都认不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叫人把他们给包围了！
来自己的铺子审计，居然要挨打了！
他愿意拼死保护二小姐，可这一个个干活的伙计，身强力壮，足有十几人。
玉莲也只是个丫头，就算把他打死了，他也保不住二小姐啊！
掌柜的嗤笑一声，骂道：“我不管你是谁，到这地界上来撒泼找事，今天这事情必须了了！”
“夫人？我看是哪家茶园子里出来骗人的丫鬟吧！穿了一身好衣裳就出来坑蒙拐骗，不知道你家那茶园子给你多少钱！”
眼见着越骂越脏，玉莲脸都涨红了，便要出去亮明身份。
路知许抓住玉莲的袖子，让她往后退。自己又上前一步，把严秉和玉莲都护在了后面。
“掌柜的好口才，可是我方瞧了那烂茶叶子，好似坑蒙拐骗的不是我，而是你们玉壶春吧。”
掌柜的怎会不知的那茶几乎袋袋都是那样的品质？除非是送到惹不起的管家府上，其他的基本都是那个熊样！
这可是他们挣钱、克扣油水的地方！
这女子一来便动他的货，真是活腻了！
“姑娘多管闲事之前，也要看看是谁的闲事，敢不敢管！我已好心告诉你了，这是宣平公府的地界，你要是还想活，就把那茶探子留下带着人滚出去！”
“不然...”掌柜的眯了眯眼，精明得眼睛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我们这铺头十几个伙计兄弟，都觉得你们两这姿色还不错...”
好嘛，主意打到路知许和玉莲身上了！
路知许闻言倒是笑了。好，非常有气质。
“掌柜的如此高看，我当真受宠若惊。”她摇摇手，示意严秉，“严叔，把账本给他。”
严秉终于有机会发挥了，从怀里掏出那本账簿，扔到叫嚣的掌柜脸上：“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谁来了！”
掌柜接住账本，正欲发作，就看到那上头大字写着的...玉壶春年度查算账簿。
“你怎么会有此物！”他大惊失色，颤抖的手紧着翻动账本，果真是他们玉壶春的！
却还抱着一丝希望嘴硬，“你从何处偷来的！”
玉莲都要气笑了，宣平公府上上下下连主人带下人都是这副德行吗？
非要等到拉裤兜子了，才知道擦屁股！
“掌柜的给公府做事，却毫无眼色，不分黑白！我家夫人便是前几日嫁到宣平公府上的世子妃，你瞎了眼连主子都认不出来！”
玉莲叉着腰上前指着那老头鼻子骂，“宣平公老夫人要我们世子妃接手中馈，前几日就把经营的本子都拿到我们那去了！你空长这些年岁，我看你是老眼昏花，急着要投胎去了！”
路知许并不动，也不骂。
她相信玉莲的大记忆恢复术。
仅仅是隔着帷帽，看那掌柜的身体开始渐渐的抖动。
越翻账本，就抖得越厉害，脸色越惨白。
掌柜的要绷不住了。
这果真是玉壶春的账，有他的笔迹。而他也终于突得想起，前几日公府上，确实迎了新妇。他给忘了。
他不在公府上面做事，留心的太少。
“掌柜的翻了这么久，可是验过账本了？”路知许缓缓开口，还未继续说，那玉壶春掌柜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了。
“求世子妃原谅！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未曾识得世子妃！”
他颤巍巍的以头抢地，“方才小人都是胡说的！世子妃莫要放在心上！”
路知许踱步到一旁，悠悠说道：“胡说的吗，我看掌柜的和这十几个伙计，都对我的样貌满意的很。”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求世子妃大人有大量，放小人一马吧！”
那十几个伙计也吓得脸色发白，他们虽然和宣平公老夫人都是些沾亲带故的远亲，可方才掌柜的那话是大不敬，竟然觊觎上了世子妃！
就算是老夫人本人来了，也不会保他们！
这下好了，扑通跪了一片。
路知许揉了揉额角，她并不喜欢端架子。
“你的事以后再说。把你这些个伙计都叫下去吧，我有话要问你。”
“是！是！谢世子妃！”掌柜的跪在地上，头往后面偏去，骂道：“耳朵聋了不是！世子妃叫你们快滚！”
一干伙计赶紧撤了，不想再惹事。
“世子妃，您有什么话便问吧，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路知许又坐回椅子上，胳臂伸出来撑着下巴，审视着玉壶春掌柜。
“我给你机会解释，这茶叶怎么回事。”
她把玉莲刚才倒茶叶的帕子扯来，绿杨春里掺了不少碎末烂叶子。
掌柜的越发抖了：“这...这...应当是装错货了！伙计不小心掺到一起了！”
严秉听不下去了，他主管瞻园的事情，是不是谎话一听便知，怒道：“这么好的茶不小心掺了烂叶子？掌柜的怕不是还没醒吧！从实招来！”
掌柜的却是有口难言。
他们确实因着这些次货挣了不少油水，但这也是宣平公府秦老太太默许的意思啊！
这新夫人看着对此事一无所知，他怎么敢说？命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