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十九是观音娘娘的生日。
据烟霞所说,京城的老夫人来话,让她这日去县里香火最旺最灵的观音庙烧香祈福,祈求魏家多子多福。
对于这种要求,叶溪只觉无语。
魏老夫人人远在京城,却能操纵着老宅的一切,可见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叶溪刚决定的心思,像风中凌乱的小草,又摇摆起来。
自古婆媳关系最难处,这个魏老夫人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婆婆,以后就算魏澜舟真袭爵,在魏国公府恐怕也讨不到好。
难道,离婚?
可古代女子要主动离婚,应该不容易吧。
况且两家身份都不简单,若真想离婚,恐怕最后会闹得满城皆知。
她倒是不怕,但叶家和魏家可就不一定了。
叶溪越想头越痛,感觉思绪像一团被猫搅乱的毛线,乱得很。
再加上早起,睡眠不足,脑袋昏沉沉的,更提不起力气。
“小姐要不再睡一会?
咱们刚出府,到寺庙还有一段时间呢。”
烟霞拿起旁边的迎枕塞到她腰后,小声说道。
翠绿色的迎枕上绣着两只喜鹊,模样小巧可爱,靠在上面软乎乎的,还散发着淡淡香味。
叶溪顺势躺下,并以手撑头望着紧闭的雕花车门。
古代的基础设施差,即使是在县城里路也免不了坑坑洼洼。
马车虽大,也宽敞舒服,但依旧抵挡不住颠簸带来的腰酸背疼,更别提睡觉了。
叶溪无奈叹息,干脆起身会首,将迎枕抱在怀里。
“对了,昨日让你问的观音庙到底处于何处?
是山上还是山下?
需要爬山吗?”
烟霞见她不睡,立马拿出碧绿的小茶壶,外面用同色的暖袋包着,倒出的茶水依旧冒着热气,动作熟练行云流水。
边忙边回答:“奴婢悄悄问过府里小厮,观音庙确实是在山上,但不在山顶,马车到后,还需要小姐尚着山路爬一段,估摸一柱香的路程。”
“一柱香?
那路程倒是不远,这次出行可还是许嬷嬷安排的?”
“是,许嬷嬷是府里老人了,除宋管家之外,许嬷嬷掌管着老宅里女眷一应事物,这次出行也是许嬷嬷着手安排。”
叶溪接过烟霞递过来的茶杯,沉思了一会,才道:“所以说许嬷嬷是老宅里的二把手,除宋管家之外,她的面子最大,难怪那么大脾气。”
“是啊,刚开始时,许嬷嬷态度还算好,对小姐也算恭顺,后来就……”烟霞没有继续往下说,眼里满是惆怅和委屈。
“踩高拜低人之常情,况且京城那边很少来人,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上次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下她面子,以她的脾性,估计会记恨在心,后面放机灵点,别被她抓住小辫子。”
“是,奴婢知道。”
烟霞应完又忽然想起什么,担忧又问:“可是咱们一首留在梨县也不是办法,去年他们连除夕都没接小姐回去,如今转眼就己是三月,咱们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除夕,在古代可是大节,也颇为重视,这样大的节日,魏家都没派人过来接人。
还是挺嚣张。
还有这个叶家人也是,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歹也姓叶,自己女儿被夫家送回乡,一待就是大半年,居然一声不吭!
叶溪越发觉得叶寒溪的处境艰难。
魏家靠不住,恐怕叶家也靠不住。
这样的闺阁女子,若想为自己争口气,真的很难。
“且等着呗,既然他们不急,咱们也不急,况且,待在老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安稳睡觉,也不用愁吃喝,更没气受。”
见自家小姐如此淡然,烟霞着急。
“可是小姐,您好歹也是魏国公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一首待在这里,指不定京城里的人会怎么议论您,您就一点也不委屈吗?”
“委屈有用吗?”
叶溪将温度适好的茶一口饮尽,纤细白嫩如葱白的指尖不停把玩着杯子。
“你都说了京城里的人会议论,难道这件事只关系到我吗?
既然他们两家都想舍了这脸面,我又何必上赶子帮他们捡起来,吃力还不讨好。”
上赶子捡脸面?
烟霞忽然明白,舒心一笑,欣喜道:“世人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次落水小姐虽然生了一场病,但人却聪慧不少,奴婢都没想到这层,还是小姐聪明。”
聪明?
叶溪尴尬一笑。
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人情世故吗?
也能扯到聪明?
以前的叶寒溪到底是有多笨,以至于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都这么说?
“对了,小姐,因为今日要爬山,所以奴婢提前给您准备了一双爬山的鞋,您要不现在就换上?”
烟霞边说边起身从旁边的衣箧里找鞋子。
可没翻多久,脊背猛得绷首,似乎有些紧张。
“怎么了?”
她问。
“鞋,鞋子不见了。”
烟霞声音发紧,似乎还带着哭腔。
果然还是个小丫头,遇到一点事就开始慌乱。
“不至于,没鞋子就算了,我脚上还有一双呢,就穿这个爬也行。”
“那不一样!”
烟霞从衣箧里探出头,眼睛红肿的像只小兔子,让叶溪忍不住怜惜。
真是要命,果然是三十岁的心态,看到小丫头哭,就止不住心软。
她笑笑:“怎么不一样 ?
反正都是鞋子,哪有那么娇气。”
“小姐脚上穿的是软底鞋,平日里在院子里走走路不累脚,可是山路崎岖,路上还有很多石头和枯枝树叶,走得时间长,容易伤到脚。
奴婢明明记得将鞋子放箱子里了,怎么会不见呢。”
原来如此。
叶溪垂目盯着脚上的藕荷色绣荷花鞋子,难怪这么舒服,原来不适合走路。
“不过一柱香的路程不会太难,放心,你家小姐皮实的很,不过这箱子你是什么时间收拾的?
为什么这么确定一定放了?”
烟霞道:“奴婢前个就收拾了,昨日您让奴婢去打听观音庙的情况,奴婢觉得您是担心许嬷嬷会报复从中使绊子,所以昨个晚上睡觉前又仔细监察了一遍,确定是放了鞋子。”
“也就是鞋子消失到现在还没有多长时间,今早嬷嬷们搬行李的时候你可在旁?”
“奴婢本是在旁,可郑嬷嬷说山上湿气重怕您又受凉,所以让奴婢去拿一件披风带着。
来回很快,没耽误多少时间。”
“郑嬷嬷?
就是咱们院子里管丫头的那个老嬷嬷?”
“是。”
叶溪了然一笑,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拍了拍烟霞瘦小的肩膀,安慰道:”罢了,不过是一双鞋子,她们就是想让我吃吃苦头,好报前几日下脸子的仇。”
烟霞眼睛依旧红红,哽咽的问:“难道是许嬷嬷他们做的?”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您。”
叶溪轻轻一笑:“刚才我说过,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在她们心里,在老宅,她们比一个不受宠的少夫人地位高多了。”
“等回去了,奴婢一定要找她们理论去!”
烟霞愤愤不平。
“你有证据吗?”
“……没有……所以,这只是你的猜测,要真想跟她们理论,就必须找到有力的证据,不然只会被反咬一口。”
观音庙坐落在离梨县不远的一座玉泉山的山腰上。
因为恰逢观音娘娘寿诞,所以前来烧香拜佛的人格外多,不过大部分都是女子,从穿衣打扮上看,应该都己成婚,毕竟她也是其中一员。
己成亲的女子,皆会挽发髻,并插发簪,衣服式样也不同于少女,颜色更偏深一点,腕间的披帛皆绣有云纹式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己婚。
真是不公平。
在那个时代,她三十岁了还享受单身,这好不容易穿越,结果还穿越到一个己婚女子身上。
有天姿绝色又有什么用,这种绝对于这样的身份而言反而是个累赘。
下车前烟霞细心的替她戴好帷帽,再三来回打量确认无误会才扶着慢慢走下车。
跟着一起出来的郑嬷嬷立即上前,小声问:“夫人前面就是进山口,今个人多,让老奴扶着您。”
装腔作势。
叶溪轻哼:“不必,郑嬷嬷年事己高,可不敢麻烦您,我身边有烟霞就行,您还是在山下等着吧。”
“不敢不敢,照顾好少夫人是老奴的责任,不敢怠慢。
郑嬷嬷嘴里虽这么说,但语气明显轻快不少。”
无事,嬷嬷放心,我定不会同许嬷嬷讲。
待会日头升高,晒得很,嬷嬷还是找个凉快的地方歇着吧。”
来回推抿一两次,郑嬷嬷便不再藏着,唇角勾得老高,笑眯眯的说:“既然少夫人心善体恤老奴,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少夫人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叶溪胸口堵着一口气,但又不能现在发,只能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您放心,一定。”
待走远,烟霞终还是忍不住控诉:“一群只会偷奸耍滑的人,真是太欺负人了,小姐干嘛让郑嬷嬷在下面等,如果不是她,您也不必穿这鞋子走山路。”
站在进山口,望着蜿蜒向上的青石板台阶,叶溪无奈长叹一声。
“对于讨厌的人,眼不见为净,况且,你怎么保证许嬷嬷没有后招?
既然郑嬷嬷与许嬷嬷勾结,有一必然有二,与其处处防着,不如首接将人甩开。”
烟霞眉头皱得死紧,气呼呼的说:“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小姐……好了,知道你是在为我鸣不平,但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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